38、Chapter39

我接过那本书，发现竟然是那本艾略特的《荒原》。

    这本书已经很旧了，封皮上银色的字被磨得有些看不清，就连书页都发黄了。

    忽然往昔的记忆都涌向我的脑袋里，我吸了吸鼻子，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角，翻看了第一页。

    上面是一句英文：

    aprilthe cruellest month。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我记得第一次看这句话的时候我不大懂它的意思，只是觉得老外真是文艺又小资啊，不就是个月份吗？还要用个拟人的比喻，还残忍呢？我就不知道哪里残忍了……

    不过现在我好想有点明白了。

    因为四月是春天最盛的时候，看着人间的繁华你才知道什么是岁月流逝的悲伤。

    就像此刻，我看着我年轻时写下的句子，才知道什么是“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第一页上就写着几个大字，那一笔一画到嚣张的字体，一看就是我的墨宝，那几个字也真是一派青春无敌。

    “认真工作时的桑眠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我看到这几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傻！我甚至还记得写下这行字时我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我认定，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只要和沈桑眠有关，就一定是美好的。

    他的冷漠，他的面无表情，就连他的“我不喜欢”都是好的。

    可是现在，我还敢认定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好的吗？

    那时候的我能够不计较付出与回报的去爱一个人，不怕撞南墙，不怕受伤害，不怕前路曲折，不怕磨难重重。

    可是，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我发现我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岁月流逝，曾经打不死拍不息的小强阎青，终于变成了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世故女人。

    完了，老娘这是真的沧桑了！

    这四月果真是他妈的残忍的季节！

    我偷偷擦了一把眼泪，握紧了那本书，抬起头对齐凯笑了笑道：“那我回去了，等沈桑眠醒了，你帮我告诉他，我很谢谢他救了我。”

    我现在能给的，就只有这句谢谢而已了。

    说完我便大步走出了病房，其实兜兜转转，我发现我和他依旧生活在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里，最好的相处方式，也许真的就是相忘于江湖了。

    我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的士，司机大哥正在放歌，是一首我没听过的老歌，歌词特别朴素，歌里唱着：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

    我有我的旅程；

    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

    你会哭会笑会爱会伤神；

    你会不会，敲我的门；

    虽然你对我的认真，我也感动万分；

    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

    但记得在你孤单的时候；

    我会伸出双手，我会是你朋友，到永久。

    “大哥，这歌叫什么名字？挺好听的。”

    “哟，妹子识货啊，大哥也最喜欢这首歌，叫《爱的可能》”

    爱的可能……

    我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物，忽然就觉得鼻子发酸了，完了，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果然是人老了……

    “哎哟，妹子，你别哭啊，我给你换首歌成不？你大哥的歌特别多，给你换首《往事只能回味》？”

    “不用了……这首就挺好的。”

    我去舒心那里接回了子流，子流一路上都碰碰跳跳的，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欢喜起来，其实只要子流能一直活得这么简单就好。

    “妈妈，你去哪里玩了？都去了两天了，还不带着子流。”

    我摸摸他的脑袋道：“妈妈去了一个梦境里的世界，然后又回来了。”

    “梦里好玩吗？”

    “不好玩。”我摇摇头道：“虽然梦的世界很漂亮，可是太遥远太危险了，还是现实世界好。而且，没有子流的地方，哪里妈妈都不要去。”

    子流不大懂我说的话，在我怀里腻了一会儿，就去看他最喜欢的天线宝宝去了。

    我看着子流开心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我只要他能对着天线宝宝傻乐就好了……

    什么国仇家恨，什么世代恩怨都离老娘的儿子远远的，我不要他当什么天地男儿，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沈桑眠还有一个韩湘累就够悲催了。

    我的儿子才不要被这个悲剧的世界给炮灰掉！

    我忽然很想抱抱儿子，于是把儿子又叫了过来，子流扑到我怀里，抬起头问我：“妈妈，你是不是又想爸爸了？”

    我摇摇头，拍拍儿子的脑袋说：“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沈叔叔，其实就是你爸爸……”

    我等着儿子露出惊诧或者惊喜的表情，结果他的表情竟然比我还淡定！

    这是怎么搞的？

    难道这小子是穿越来的？

    “你怎么这么平静？你不是很喜欢沈叔叔吗？你难道不应该很高兴吗？”

    没想到子流只是瘪瘪嘴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沈叔叔啊！”子流瞪大了眼睛道：“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我怎么越听越奇怪，连忙把子流抱过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跟你妈交代。”

    子流皱着眉回忆道：“就是那天沈叔叔到幼儿园找我的那一天他告诉我的，他还请我吃肯德基呢。”

    “然后呢？”

    “然后沈叔叔问我我爸爸去哪里了，我告诉他我爸爸是国际间谍，为国牺牲了，死在国外被人毁尸灭迹尸骨无存了。”

    ……

    “后来呢？”

    “后来沈叔叔问我是谁告诉我的，我说是妈妈说的，沈叔叔说妈妈其实不知道，我爸爸其实没有死，他改头换面又回来了，就是沈叔叔。不过他让我先不要告诉你，他说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说告诉你了，怕你有危险！”

    ……

    “再然后呢？”

    “再然后妈妈你就来了，就把我拉走了，我的原味鸡都没有吃完呢……”

    我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拍拍子流的脑袋让他继续去看天线宝宝了，我呆呆地坐着沙发上和子流一起看着天线宝宝，心里百转千回的。

    其实，沈桑眠要是想要孩子，用什么方式都能抢走，正当的，或者不正当的，我知道他多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要孩子堂堂正正地叫他一声爸爸。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发酸了……

    怎么搞的，明明都下定决心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敢子流去睡觉，自己也洗洗睡了，我发现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很纠结的话睡觉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只要还能睡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