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在七日后收到了蔺晨的传书,对于蔺晨和明德的做法,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对霓凰的亏欠,只能等赤焰昭雪后再弥补。
不过是七日。
梅长苏侧头看向窗外,窗外的石榴树已无半颗果实,连枝繁叶茂的树头亦秃了一片又一片。
遥记当年,他等了七日,等到林氏拔族的噩耗。
这些年他习惯了等待。
将纸笺投入火炉,梅长苏轻咳两声,勾起一丝苦笑。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祁王哥哥、父帅、梅岭的七万亡灵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金陵,他终是要回去的。
揉了揉眼睛,梅长苏轻声一叹。
才过中秋,他就觉得凉风刺骨,这种身板不用蔺晨和晏大夫向他絮叨,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开始败坏。
“苏哥哥。”飞流扑进梅长苏的怀里,闷声说,“不见了。”
“明年春天燕儿会回来的。”梅长苏摸摸飞流的头,慈爱地说。
“鸽儿,很快。燕儿,来年?”飞流皱眉说。
“因为飞流不乖,打搅它们唱歌了。”梅长苏微笑如花。
飞流噘嘴说:“没有。”
梅长苏笑而不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儿在远方还有一个家,每年的秋天它就要去那里过冬。”梅长苏轻声说。
“飞流,会想。”
“飞流把燕儿的小窝看好了,明年春天燕儿还会回来。”梅长苏摸摸飞流的头,眸中含笑。
“摘下,藏起来?”飞流双眼冒光。
“燕儿找不到小窝,就飞去你晨哥哥那里啦!”梅长苏痴痴地笑。
除去为赤焰平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有些事情需在重返金陵前完成,比如……
他要去琅琊山小住一段时日,再把从东瀛带回的樱花栽在琅琊山的山头,还要想法子让蔺晨在樱花树下跳舞。
想到这里,梅长苏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些年,他总想着是否还能找到其他幸存的赤焰将士,什么时候能回金陵,什么时候能为林氏正名,什么时候能为赤焰平反,什么时候他才能……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谋算要赢过蔺晨,心境要胜过明德,从容要比肩秦大师,他才能回金陵。
梅长苏想着自己的心思,压根儿没发现黎纲和甄平已来一会儿了。
趴在梅长苏席边的飞流斜眼瞥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直到梅长苏小声打了个哈气、才推推梅长苏,闷声说:“苏哥哥,丢出去?”
梅长苏朝黎纲和甄平看了眼,笑着说:“先等等吧。如果他们说的事让苏哥哥不开心,飞流再将他们丢出去。”
“宗主。”黎纲和甄平拱手行礼。黎纲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我们说的事儿会惹您生气,您也不能算在我们头上。”
“怎么了?瞧你们前怕后怕的模样,哪有我左膀右臂的风范。”梅长苏没好气地说。
“璧秀山庄的人送来两位姑娘,说是,说是送您的!”黎纲边说边向后退去。
“这种事你们又不是没碰到过,有必要愁容满面吗?”梅长苏冷笑地说。
“两位姑娘都昏睡着。”甄平低声说,“晏大夫说她们是被人下了迷药,尚春堂的柜手有法儿让她们清醒,不过只有您亲自上门才能拿到解药。”
“反了。”梅长苏勃然大怒,“在江左地界对人下迷药,还要我亲上门去讨!”
“陈舵主也是这样说的。但顾堂主说,沐公子和欧阳少庄主不是没事找事、闲来寻人开心的人,他让陈舵主先去查验两位姑娘的身份。”
梅长苏目光一厉,顾青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陈坤照做了吗?”梅长苏不动声色地问。
“陈舵主当是他失策,亲自去查了。”黎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梅长苏,又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梅长苏狐疑地问,“莫非他给顾青难堪?”
“不。”甄平壮着胆子说,“事情查清楚后,顾堂主说,这两位姑娘不是江左盟下的弟子,天律堂堂口没法接收照料;陈舵主说,喜长老与小姐外出访友不在廊州,他不方便接收她们;万堂主说,他闺女刚生了娃,没法照料昏睡的女眷;南宫堂主说,他儿子刚娶了媳妇,让其他姑娘入门实在尴尬……”
揉着手指,几番吐息纳气后忍下了骂人的话。人,一旦静下来,便能思考更多的事情。
不对。
陈坤和顾青的反应有点儿奇怪。
梅长苏沉下脸,蔺晨或是明德,都不会将女人视为礼物,更何况还有个曲如意。
曲如意?
梅长苏脊背一凉,曲如意在后宫有很多人脉,曲家族人中有女子入宫做秀女,莫非这二人?
梅长苏不相信地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宗主,您怎么了?”黎纲和甄平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梅长苏。
“走开!”飞流用力扯开黎纲和甄平的手,将梅长苏抱在怀里,瞪向两人。
“飞流。”梅长苏轻声说,“去拿两个桔子。”
“桔子,两个!”飞流说完便窜了出去。
“那两位姑娘是同村的可能性很大。”梅长苏低语道。
“她们因为家变去曲家为婢。”梅长苏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黎纲和甄平的神经猛然绷紧了,故人之后!
“想趁着选秀女的机会混入宫中,被曲如意发现,尔后……”梅长苏苦涩地笑笑。
“卫峥说过,若非我活着,他会……”
“聂铎也有那样的想法。”
“姑娘家会有入宫行刺的想法不奇怪啊!”嫂嫂、曲如意能李代桃僵,其他人为什么不行。
黎纲和甄平面面相觑。
“将她们安置在吉婶的院落让华旎帮忙照顾,等陈坤查出她们的身份后,顾青自会将人接走。”陈坤说得对,赤焰旧部与江左盟密不可分,一荣俱荣。梅长苏握手为拳,用手抵住额头,轻声说:“曾经,我很期待每一个故人的消息,总想着尽我所能去帮助每一个受赤焰牵连的故人。可事实却是,无论我多努力,都无法弥补梁帝造成的伤害。”
“宗主……”
“所以,我不想再管这些事情了,早日将赤焰一案的真相让天下所知才是我要做的。”梅长苏冷漠地扫了黎纲和甄平一眼。
“……是,宗主。”黎纲和甄平齐声说。
梅长苏颔首,并示意两人退下。
赤焰案的卷宗他熟记于心。
谁在赤焰案中推波助澜他明了。
朝堂之上,谁为太子效力,谁是誉王的爪牙他清楚。
他更晓得,功勋累累的景琰为何不受待见。
景琰,谢谢你,谢谢你为赤焰辩驳。
梅长苏情不自禁地落下泪,至少这世上还有景琰相信赤焰不是叛军,林氏不是逆臣。
总闹着要和他一起上战场的水牛已是身经百战的将才,能熟练运用迂回战术的他,为何不懂得讨得萧选的欢心呢。
梅长苏嘴角抽搐。
懂得讨萧选欢心的是萧景宣和萧景桓。
景琰的赤子之心仍在,可我却成为他最讨厌的人。
南楚
同门师兄弟斗法。
斗什么?
排八字,测姻缘,看风水!
两人斗法为南楚国民津津乐道,常有人上午在东街晨法师处问了八字,下午又跑去西街在影法师报上八字又问上一遍。
不愧是同门师兄弟,开价方式亦是一模一样。
开价五百两,每日算三人。
对于某些人来说,钱财不是问题。
准不准?
准啊。
他们连我在外养了几个外室都知道。
准啊。
我报了一个已故兄长的名字,被他们两人骂到狗血淋头。
准啊。
他们同时算到我有血光之灾,要我三日内别出门,我忍到第三日,结果一出门就被马车撞断了腿。
……
哟,你们说,他们师兄弟两人谁会当上皇家法师啊。
我觉得是晨法师。
我觉得是影法师。
不管是谁当上皇家法师,定容不下另一个吧。
那是当然,上一个法师斗法失败后被砍了脑袋。
唉,同门师兄弟,手足相残,惨啊。
情谊在金子面前算什么?
不说每月有五两黄金的供奉,就说举国上下的礼遇,谁不心动啊。
听说有人开了赌局,要不要去玩一把。
咦,什么人那么大胆?
还有谁,曲如意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她璧秀山庄的少夫人了。
璧秀山庄的少夫人?
我有个小道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啥消息?
欧阳明德和曲如意是江左梅郎保的媒,他们成婚时般若真、秦越都去了,秦大师也送了礼。
这么厉害?
二楼雅间,明德支着头、蹙眉问:“夫人,秦大师有送礼吗?我怎么不记得?”
“有啊,秦大师送他亲笔所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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