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惬意地靠在床榻上,手边的矮桌上摆着香茗和茶点,房内的两只炭炉让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再过些时日就是立春了,到了春天一切会更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梅长苏也不曾想过,有那么一天,他没病,蔺晨却病倒了。
不仅额头烫得吓人,在盖了两条棉被后,那人还发不了汗。
按着蔺晨的要求,梅长苏并没有给黎纲留下暗记。在让店小二请了大夫给蔺晨看过后,他打发了小二代为煎药。
“身为病人,要有做病人的自觉。”梅长苏摇头,将蔺晨的手第三次塞入棉被。
“哼。我没病!”蔺晨冷哼。
“病人不该大声说话。”梅长苏掖了被角,好脾气地道。
“我要喝羊肉汤,用附子、甘草、当归、生姜炖的羊肉汤。”蔺晨咕哝道。
“你的病能喝羊肉汤?”梅长苏瞪眼,递过一杯白水。
“我是大夫……”不安分的手,再次探出棉被,修长的手指在梅长苏的手心划了又划。
“医者不自医!”
“蒙古大夫病着呢,你得顺着蒙古大夫。”
“蔺晨,你可以再过分一点!”梅长苏咬牙切齿地拍掉了蔺晨的手。
“长苏要乖乖听话!”
回应蔺晨的是半盏已凉透了的水。
拿了银两刚迈出门,准备帮梅长苏买药及羊肉汤原材料的小二,与赶着马车、一路寻来的黎纲打了个照面。
“小二哥,你的客栈内可有年岁在二十出头、相貌俊郎的公子入住?”黎纲忙问。
事先得过小费和关照的小二摇着头道:“没有,你去别家问吧。”
“那离这里最近的药铺在什么地方?”黎纲又问。
“这倒巧了,我刚好要去给住客买药,不如我来指路,大哥你带我一程?”
“额?”黎纲愣了愣,忙道,“小二哥是去买什么药啊?很急吗?”
“唉,伤寒药而已,只是住客要喝以附子、甘草、当归、生姜炖的羊肉汤。这不,等去了药铺,我还要去另一条街买羊肉。”
他赶巧了吗?黎纲暗喜,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车架,道:“行,你上来吧,我载你去药铺。对了,还有空房吗?给我弄一间,你这店不错,我就在你这里落脚,再去找人。”
“行,我先领客官去房间,稍后劳烦客官驾车陪我走一趟。”
“好勒!”黎纲拖着长长的尾音道。
“黎纲被你□□出来了!”合衣踱步到窗格前的蔺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下放心了吧。”
“你怎么下床了?”侧头对上蔺晨潮红的脸,梅长苏冷然道,“病人的自觉呢?”
嘴上的言语虽冷,心却是喜的,那一声吆喝,正为他与影卫接头的口令。
“我又没病!”蔺晨晃着脑袋,强调着。
梅长苏冷笑,指向床榻道:“有嘴说人,自己是不是该先做到。”
“你狠……”蔺晨嘀咕了一句,摇摇晃晃地走向床榻,有气无力地嚷着,“叫份姜汤,姜多一点,糖少点。”
“你确定?”
“确定。”蔺晨动着唇,无声地道:你喝!
梅长苏白了蔺晨一眼,把目光投向窗外:但愿无差!
但愿无差!
无差!
这一日,子夜来临之际,一枝竹管悄无声息地破了窗格,一缕轻烟吹入房内。少刻,三条人影翻窗而入。
“把梅长苏带走,割下沐蔺晨的头!”其中一个人低声喝道,“动作要快,隔壁房间的马夫也是江左盟的人。”
“是!”另外两个人低声应了一句,窜至床榻旁,借着月光辨认着床榻上的人,却在看清床上的人后,惊恐地连退数步。
“怎么了?”为首那人冷声问道。
床榻上的“人”坐了起来,僵硬地侧过头,对着三人“嘿嘿”地笑。
“唰!”虎刈毫不犹豫地挥刀砍向“人”,厉声道,“你们刀下亡魂不下百,还怕纸扎的人!”
“好痛,好痛!”声音绕耳,本用于祭祀的纸扎人身首分离,头颅随即悬空而起,朝着三个不速之客边飞边道,“好痛好痛!”
“唰!”虎刈绷着脸,挥手一刀,将头颅劈成两半。
“痛,好痛,好痛!”头颅落地,头颅内飞出数个小球,每个小球都有一张神似头颅的脸,小球张张合合,围着三人飞旋,重复着同一句话,“好痛,好痛。”
“哼!”虎刈连弹数指,隔空将小球一一击落,“梅宗主出来吧,装神弄鬼有意思吗?”
“哎呦,不好玩,被发现了。”蔺晨嚷了一句,扔了手中的棉线,伸手一揽,带着梅长苏从房梁上飘然而落。
“你没病?”一见蔺晨精神样,虎刈顿时警觉。
“长苏,为啥他要把你带回去、却要把我的头割下呢?”没理会虎刈的话,蔺晨扭头问向梅长苏,“那该多疼啊。”
“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怎么说?”
“我是江左盟宗主,你是江左盟宗主的蒙古大夫。把你的头扔到陈坤的案头,能管江左盟要钱。”
“江左盟?江左盟有琅琊阁有钱吗?”
“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不割了你的头问琅琊阁要钱呢?”
“他们不知道你是琅琊阁的少阁主。”
“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混江湖?”
“要清楚对方的来历才能混江湖吗?”
“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啊,蔺少阁主能否告诉我,眼前这三人是谁?”
“虎刈、虎牙、虎爪!”
“虎刈?是4崦伺诺谖宓哪歉雎穑克牧矫窒虏皇墙谢101120雎穑俊
“虎狐、虎伥不就等同于虎牙、虎爪吗!”
“好像……有点道理。”
梅长苏和蔺晨一唱一和、眼中无人地聊得愉快,一旁的虎刈、虎狐、虎伥三人对视一眼,虎刈扬起大刀砍向梅长苏,而虎狐、虎伥则双双跳起,分出一脚将炭炉踢向梅长苏和蔺晨。
“对了,长苏,有种美食名叫‘老虎脚爪’,你吃过吗?”蔺晨不慌不忙,把梅长苏往身旁一扯,在躲过虎刈的迎面一招后,用脚勾起身侧的矮凳向一旁的炭炉砸去。
“知道……我在《千食录》上看到过。”
说来也奇怪,虎狐、虎伥两人合力都没踢动半分的炭炉,却在被矮凳一砸后向虎狐、虎伥的一边倾倒而去。
虎狐、虎伥一惊,忙先后双双跳开,可他们能避开倾倒的炭渣,却躲不开炭炉上炖着的热水。
“啊!”两声惨叫过后虎狐、虎伥已是面目全非,旁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反倒激发了两人的斗志。
“老大,把他们活剥了。”虎狐声音沙哑。
“对,把他们活剥了!”虎伥红着眼,叫嚷道。
“活剥……啧啧!用刀?好血腥。” 蔺晨撇着嘴,扯着梅长苏闪过数招,“我有法儿不用刀就能得到完整的人皮。”
“什么法儿?”梅长苏喘着粗气好奇地问。
“将人埋进土里,把头露在外面,用刀在头顶划个十字,往十字交叉的孔内灌水银……”
“不是说不用刀吗?”
“嗯,小刀,或者用什么能弄出小孔的东西都可以。水银会往下沉,人吃不住痛就会往上蹦,这样……”
“不对!把人埋在土里,土掩到人胸口时人就没气了,怎么可能在灌水银的时候从土里蹦弹出来……”
“长苏,你站哪一边的?”
“当然是你。”
“为什么呛我?”
“你说错了呀,典故上说的是沙。”
“……”
蔺晨带着梅长苏只守不攻,脚下步伐如光影稍纵即逝且越来越快,一刻后,虎刈、虎狐、虎伥便捕捉不到蔺晨身影,砍出的招式不是落空,就是落在自己人的身上。
“蔺晨,可以了!”梅长苏突然道。
“好!”蔺晨一个旋身,将梅长苏放在床榻上,摸出三枚铜币向三人打去,虎刈、虎狐、虎伥不甚相信地瞪着大眼向后倒去。
梅长苏别过头,轻叹一声:“对不起。”
“说什么胡话,又没发烧!”大手抚上梅长苏的额头,蔺晨温和地一笑,“你做到了呀,保护身边的人。”
“你需要别人保护吗?”梅长苏知道蔺晨的武功和轻功很高,但从没想过蔺晨能以一枚铜币取人性命。瞧着跟前三具尸首,又是一叹: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吧。
“我不需要人保护,但需要人善后。长苏,有什么想法?”蔺晨指着三具尸首。
“还有一拨人……”炉上凉透的羊肉汤,让梅长苏绷紧了脸:蔺晨算准了有人会使暗招,所以让他打发小二去药铺买附子。
附子,分两种:生附和熟附。
生附有毒,可取人性命。而生附熏烤或水煮后就去了毒性,这就是熟附。
药铺常年出售的皆为熟附。
可他们汤锅里的附子却为生附。
如果不是蔺晨当着他的面捞出生附,他不会相信有人为了达到目的、竟会算到这一步。
“我去把黎纲叫来,再布置个机关,坏了我羊肉汤的家伙,我要他……”
“我来!后面几个人,我来处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