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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滚。”蔺晨不知死活地继续道,“如意妹妹来了,我马上帮你问啊,莫急,莫急。”
“……”这一回明德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终于领会梅长苏在与他道别时说的珍重是什么意思了。他合上眼轻叹,听着曲如意踏着碎步进入房内,一番行礼问安后问起了他的病情与状况。
问答末了,蒙古大夫果真为他向曲如意要下涔涔和洛洛做通房丫头。
明德闻此无奈地暗笑:他不知琅琊阁怎么排定榜单,但至少知晓榜单上的每个美人都有各自的故事。
比如玉槿姑娘出生富贵人家,却因家道中落堕入风尘。
比如云飘蓼姑娘姻缘未定,乃因她在等前世的恋人。
比如……
床榻旁的曲姑娘。
“就这事?”曲如意弯弯的柳眉向上一扬,笑盈盈地道,“涔涔和洛洛本来就是哥哥的通房丫头啊,不然如意又怎么会唤她们来伺候哥哥?”
蔺晨神色一凝,明德比不上长苏,但事既然是他安排的,他自然已将曲家上下查了分明,其中亦包括曲吉祥生平。
曲吉祥是有两个通房丫头,但绝不是涔涔和洛洛,且这两人在曲吉祥死后莫名的失去了踪迹。
“……”蔺晨捏了捏明德的手,轻叹道:“原来曲氏的家风是这样的。”
“沐大夫什么意思?”曲如意脸色一沉,冷声道。
“曲小姐,失礼了!”蔺晨起身抱拳行了个半礼,“沐某人不该以梅宗主的家风来评判曲家。”
“你!”淡然的一句却像给了曲如意迎面一个巴掌,她柳眉一扬愠怒道:“婢子失礼,如意已经罚了她们,沐大夫还想怎么样?”
“宗主托付,沐某人能怎么样?所求不多,只盼彼此之间不存间隙。”蔺晨别过头,给明德了掖被角,并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呵,沐大夫有话直说。”曲如意冷笑。
蔺晨淡然地道,“如果曲小姐做不到把明德完全当作曲吉祥对待,此番合作到此结束。”
“这是梅宗主的意思?”曲如意讽道,“还是江左盟的意思?”
“此言代表江左盟的立场。”蔺晨斜过头投上冷眸。
“我如何对待哥哥,就如何对待他。”曲如意浅浅一笑,手中的绣帕却扭成一团。
“曲小姐,梅宗主把明公子托付于你,不是让他到曲家送死的。”蔺晨冷厉地道,“你若做不到心口如一,自家的秘密保不住,亦会让明公子受累。”
“……”曲如意。
“曲姑娘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沐某人点明吧。”
“……”曲如意死死地瞪向蔺晨,半晌后道,“知道了。”
“曲姑娘,你若信得过江左盟,梅宗主还有一句让我转达于你。”
“沐大夫请直言!”
“在明公子尚不能下床前,你们沿江一路玩下去。”
“避人耳目,借兄妹出游的机会,减少哥哥露面的场合,借此从明面上将产业交于我手中。”曲如意轻笑一声,“梅宗主好计谋。”
“明公子不可能在曲家长久地住下去,宗主使下这一招,亦是让曲吉祥有消失的理由。”
“啪啪!”曲如意扬手拍了两掌。
“小姐!”门外静候的两名婢子连同跪了三天三夜的涔涔和洛洛入了房内、行下福礼。
“从今日起,你们待哥哥需如待我。”曲如意沉声道,“若再行冒犯,割舌后逐出曲家。”
“是!”四名婢子应了一声,齐齐地向明德行下福礼,恭敬地道,“见过少爷。”
不错,懂得进退,难怪能立稳曲家。满意于曲如意改了用词,蔺晨颔首淡笑。
“哥哥。”曲如意亦跟着行了个福礼,“如意决定听从梅宗主的建议,沿江而下。哥哥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之如意。若没有,就由如意做主为哥哥添置出□□装。”
“我身边亦需婢子,但我不习惯有人与我同屋。”明德舒展了眉头,轻声道,“茯苓是梅宗主借与我的药童,他的房需在我的隔壁。”
“好!”曲如意不假思索,“涔涔、洛洛,把隔壁和对面的舱房收拾出来,隔壁给茯苓,你们住对面,从今日起哥哥的饮食起居由你们负责。”
“是!”涔涔和洛洛行下福礼,双双告退。
“沐大夫,劳您照顾哥哥了,如意去厨房给哥哥煮碗米粥。”曲如意微哂,领着另外两名婢子行下半礼,“沐大夫想吃什么,如意一并端来。”
“茯苓已经在熬粥了。至于沐某,不用曲姑娘操心了。”蔺晨回了个半礼,淡淡地道。
“沐大夫自便!”曲如意抿着唇,忍着气行了个告退礼。
“……”明德。
“虽然不顺利,但也算是完成长苏的部署。”蔺晨扶起明德淡淡地道,“先喝些米汤吧。”
“这……这是梅宗主的安排,还是沐公子的随机应变?”明德盯着蔺晨的眸子,问道。
“长苏的意思。”蔺晨无奈地苦笑,“他说,一定要抓住曲如意的软肋,让她待你如同待她亲哥哥,不然……下人的不敬会让你身处险境,届时曲如意可推托说不知情,但你跑不掉,送上官府还好说,若被他发现……”
“……”明德。
他看到了明德眸中的震愕,他亦是一样。
梅长苏在临别前特地向他提出此事,并再三嘱咐他,一定要让曲如意彻底认下这个哥哥才能离开……
长苏信他,所以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办。
长苏不信他,不信他看人的本事,所以熬了一夜,把方方面面想周全了,才把事情交到他手上。
他能说什么?面对眼角退下去的青影,他能说什么?
一瓶养生丸,一盒安神香,以及沿途食宿的打点,是他能做的全部。
“沐公子,把手给我。”明德挣扎许久,终于放弃了坚持。
“怎么你要看相?不用看,本公子命好得很。”虽说不屑,但蔺晨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这两个字一直出现在飞鸽传书的纸笺上。”明德一笔一划地在蔺晨手上写着,写得极其认真,“我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字,但这两年这两个字出现了不下十次。是故,明德记下了形状。”
形状?什么人会用形状来比喻字?
换做平时蔺晨一定会笑出来,但看着明德写完最后一划,蔺晨的神色凝重:璇玑!
难怪璇玑能在江湖掀起风云,原来是有欧阳陌做帮手。
“沐大夫……你,你怎么了?”
“这是个名字,璇玑,她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蔺晨压低声音正色道,“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曲吉祥,是富家少爷,江湖的血雨腥风与你没关系。但若你唤我蔺晨,我便给你开个后门:他日长苏肃清璧秀山庄,我让他把欧阳陌留给你。”
“能吗?”明德猛地来了精神。
“就凭我与他的交情,这事能成,但前提为你得活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马车在官道上缓慢地行驶。
或因临近甘凉,原本平坦的大道渐渐崎岖起来。大雪初降,天气更恶劣,行路更艰难。
马蹄裹了厚布,踏在积了雪的山路上,不再有往日里清脆的马蹄声。
黎纲不再挥鞭,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把好行进方向是他眼下唯一所想。
对宗主的照顾,他一直以为他和甄平已经做得很好。
但这次行出江左,他才发现,他们要从蔺公子身上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之前学的仍只是皮毛。
每每行至蔺公子安排的落脚点,无论是客栈、商铺抑或是宅院,小厮仆役早就在房内备好热茶、热饭菜以及汤浴。
这些事他安排过,也亲为过,可蔺公子却比他多做一步。
一步就是差距。
每处落脚点的主事都会命小厮仆役换下马匹,且换上的皆为老马。他不明所以,怎么说最初被换下的马可都是良驹。他报与宗主,宗主轻声告诉他:行路艰难马儿需要休息,所以每到一处落脚点蔺晨就让人更换马匹。至于为什么换上老马,因为老马识途!
黎纲,这是蔺晨予我的信任!宗主最后道。
宗主说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宛如旭日里的风。
信任!要得宗主信任,不易;要得琅琊阁少阁主的信任,不易。
要让两个同样优秀、同样骄傲的人彼此信任,更不易。
他为此高兴,为此感慨:无论前路有多难,有蔺公子在,宗主就不孤单,就仍会鲜活……
所以他暗暗拿定主意,今后无论蔺公子怎么“耍”他们,再无怨言。
“黎纲,把马车靠边停一停。”梅长苏敲了敲车窗,朗声道,“歇上一刻,喝点热汤再行路。”
“好!”黎纲应了一声,将马车驶至路边,撩起车帘,钻入车厢内。
“来,喝点姜汤。”梅长苏从棉被中捧出紫砂盅,转头却道,“问你一事,你收到过假铜钱、假银子或是假银票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