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却在明眸的注视下别过头。
“把劣势转为掩人耳目的优势,这点长苏还有得学。”蔺晨递给月影一杯水,沉声道。
月影苦笑着说:“在旁人看来,我与梅宗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以沐公子的聪慧,怎会看不出我与他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逆境中勇者向前,怯者逃避,懦者妥协。
梅长苏与月影都为勇者,只不过长苏选择迎难而上,月影选择了等待。
“喂,你有什么理由相信长苏和我会帮你?”
“梅宗主吗?他会帮我应该是冲着你的面子吧。”月影轻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就算不杀我,也容不得我留在江左地界。”
“你太看得起我了!”蔺晨瞪了眼月影,“之前就对你说了,他做下的决定,一百头铁牛都拉不回来。”
月影故作深沉,思忖一番,道:“再加一百头呢?”
“再加一千头也没用!”蔺晨无趣地道,“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去新住处。”
“怎么沐公子,你这是要把我送给别人?”月影微怔,随后捶胸顿首地泣道。
“长苏不是别人。”蔺晨斜眼一瞥。
“不是别人,沐公子也不能始乱终弃啊!”
“姓月的……”蔺晨刚想爆粗口,神色猛然一变,投眼再向月影望去,他已面容苍白,双手死死地抓着案头边缘,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至脸颊。
“把这个吃了。”摸出一个瓷瓶塞在月影手中,翻出针包取出数枚金针扎入月影身上几处大穴,“到衣柜里去。”
说罢蔺晨手脚并用把月影塞进衣柜,确定月影暂时无事,才冲着另一屋叫道:“猫大爷。”
“喵。”本在房梁上打盹的虎斑纹黄猫,在听到叫唤后,从房梁上几个轻巧的跃身到了蔺晨面前。
“坏人来了,你想在衣柜里窝着还是?”蔺晨的话还没说完,阿虎已纵身一跃跳至他的怀里。
“嗒嗒嗒!”屋檐上传来似有似无的轻叩声,一重二轻。
是梅长苏留下的影卫?
那小子!
没选择的情况下,自然是由他出手。现在有了选择,蔺晨却犹豫了,但眼下没有时间让他推敲斟酌,飞快地盘算一番后,蔺晨给出了回应:一轻一重二轻。
全力斩杀,无需留下活口。
屋外似有轻风拂过,阿虎自蔺晨怀中跳下,几步跳至窗台,琥珀色的眼睛漠然地看着院内你来我往。而蔺晨则踱步到一旁,自案头坐下悠然自得地拨弄起琴弦。
屋外刀光剑影,屋内琴声悠扬。
一叶扁舟迎着落日荡于江面,江水游过指缝带来丝丝凉意。
“宗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陈坤替梅长苏披上一件薄裘,扶着梅长苏坐入船舱。
“我曾想过弄具无名的尸首投入汾江。”梅长苏裹紧身上的薄裘轻叹,“可是衡量得失,我……”
“宗主考虑的周全,我等惭愧。”陈坤低声道。
“我的底线之一是不可让无辜者牵扯入内。”一旦由渔家打捞起月影的尸首,谁能保证他们的安危?就算他能支出人手护渔家一时周全又能如何?
“你说,要不要造势让人以为,月影是下了怡人画舫后才不知所踪的?”梅长苏揉着手指,淡淡地说。
陈坤皱眉道:“前几天天机堂放出的信儿是月影因落水下落不明,这会儿又传出他下了怡人画舫,这可行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梅长苏淡笑道,“我且问你,去年飞虎帮闹出的事情,今年传成几个版本了?”
陈坤脸色一红,僵硬地回道:“三个。”
“具体说说!”
“一个是说游方郎中,一个是说尚春堂新请的大夫,还有一个是说尚春堂的少爷。宗主,只有第一个消息是天机堂放出来的,后面两个……”
“后面两个是蔺晨放出去掩人耳目的。”梅长苏沉声道。
“蔺公子?为,为什么?”陈坤不解地问。
“为了让我更鲜活。”梅长苏挤出一丝笑,“无论是尚春堂新请的大夫被人劫了去,还是尚春堂的少爷因我受累,都是江左盟亏欠了尚春堂,故尚春堂能借此在短短一年内将药堂开遍整个江左。”
陈坤喃喃道:“蔺公子这是将责任推给了江左盟?”
“对!鄞州还有另一个传闻:在‘大夫’被劫前,飞虎帮跟江左盟谈判失败。”梅长苏淡淡地道。
“宗主您说过,这件事情我们不用去管。难道……这也是蔺公子派人传出的消息?”
“嗯,你再回想一下,在出事的那几天,我是不是在尚春堂做客?”
“呃……”陈坤哑然。
“尚春堂攀上我,再凭借高价请来的名医与铺内的上等药材,那么尚春堂的少爷只用一年时间就将药堂开遍整个江左,是不是更合情合理了?”
“嗯……合情合理!”陈坤应声道,“蔺公子想得真细致。”
“怎么,你觉得这是他的最终目的?”梅长苏好笑地问,“你觉得蔺晨稀罕这个名声?”
“呃,宗主您慢点说,属下被您绕晕了。”陈坤忙道,“把尚春堂开遍江左不是蔺公子的最终目的,那,那蔺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尚春堂的铺子开遍江左,蔺晨才有了不在铺中的理由。”梅长苏淡然道。
“……”陈坤愣了半晌,“这,这也……”
“算计的太深?”梅长苏噗嗤一笑,老神在在地道,“我也是刚刚被江风吹了吹才想明白的。咦,陈坤,你看那是黎纲吗?
说着,梅长苏指了指远远驶来的一艘大船,那大船上一个身材近似黎纲的男子正翘首眺望。
“对,是黎舵主!”陈坤探出身去张望了下,“是他寻来了。”
“这回用了几个时辰?”梅长苏问。
“一个半时辰,比上次少半个时辰。”陈坤笑道。
“有进步,去唤他把大船靠过来吧。”梅长苏搓着手掌,朝手心哈了口气,“这江风可真够冷的。”
“……是!”陈坤应了一声,站到船头,在扬手向黎纲示意的同时也挡下了阵阵江风。
“宗主!”少顷,黎纲将梅长苏迎上了大船,一入船舱,黎纲上前行礼后道,“有两人袭击了尚春堂,皆被影卫斩杀。经月影辨认,此二人并不是4崦说纳笔帧!薄
黎纲从容来报,蔺晨定是无忧了。梅长苏心头略微一松:“尸首怎么处理的?”
“蔺公子让影卫把尸首丢在尚春堂后巷……”黎纲垂首道,“我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地上只留有残血,尸首已不知去向。”
梅长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陈坤、黎纲,如果是你们,会怎么处理?”
“如果身在尚春堂,属下的做法和蔺公子一样。”陈坤躬身道,“如果是在江左盟堂口,属下会把尸首陈列在堂口门外。”
“嗯,对!”黎纲跟着道,“尚春堂毕竟是药堂,丢出尸首不太合适。”
“长进了!”梅长苏颔首笑道,“再说说,你们会不会暗中盯着前来‘领走’尸首的人?不要多想,也不用揣测我的用意,用你们的下意识来告诉我答案。”
“会!”黎纲。
“不会!”陈坤。
“理由!”梅长苏沉声问。
“知晓对手是谁,灭其老巢!”黎纲道。
“一是给对方三分薄面,让其知难而退;二因不知幕后黑手是谁,不可贸然行动;三为防止对方调虎离山,伺机再度行刺。”陈坤稳声道。
“陈舵主,黎纲受教!”梅长苏还未说话,黎纲已恭敬的行下半礼。
“其实你也没说错,只是在尚春堂不能用。”陈坤讪讪笑了笑,“毕竟尚春堂是蔺公子的药铺,不能把它放到明面,且……药堂上下来往的人,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陈坤说的对。”梅长苏轻叩着案头,淡淡道,“无论我和蔺晨交情有多好,均是我与他的私交,该注意的地方皆不可忽略。”
“是!”
“黎纲,你赶到尚春堂后又做了什么?”梅长苏凝眸望向江面。
“蔺公子打发了茯苓和月影前往您安排的住处。”黎纲抱拳道,“他还说,让您做好决定后,就给杨家老二去封信。”
“……”杨家老二?杨仲铭。
“宗主,您需要属下做什么吗?”深知杨家和梅长苏的关系,陈坤躬身问。
“知道月影是以什么借口寻上蔺晨的吗?”梅长苏揉着指尖,怔怔地问。
“……属下不知。”黎纲和陈坤垂首,异口同声地道。
“梅宗主的大夫!”梅长苏叹气道。
“这和杨二公子有关吗?”陈坤不解地问。
“没有。但是杨家和曲家有生意往来,只要杨家二公子对曲家提起:梅宗主及梅宗主的大夫都在鄞州。蔺晨再想办法旁敲侧击,就能把曲如意招至鄞州。”梅长苏慢慢地道,“回想一下,你们听到的曲家传闻是什么?”
“曲吉祥终年抱恙!”陈坤倒吸一口气,却又狐疑地问,“这……宗主是让蔺公子为曲吉祥医治?”
梅长苏摇了摇头:“其实曲吉祥早就死了。曲如意一人分饰两角已经长达四年!”
“啊!”黎纲、陈坤齐声惊呼。
“蔺晨的意思是让月影取代曲吉祥的身份,我亦觉得可行。故,我把这事说给你们听听,若你们觉得没问题,那……在曲如意首肯后,你们就需进行后续处理了。”
后续处理?也就是说,宗主现在做的事情已经是前期的布局了?
和陈坤对望了一下,黎纲道:“这,这曲姑娘会同意吗?”
“月影会不会有问题?”陈坤问。
“曲姑娘,我有办法说服,但月影……我尚无把握。”
望着汾江上的霞光,梅长苏悠悠一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