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长苏余光一瞟,暗笑一声继续道,“遇害的丫鬟及顶替少夫人的女子身着正装,头戴发饰,倒在院中,其附近有打翻的提篮,提篮内有菜肴若干。由此可以认定,少夫人在那个时候也是正装打扮,且这一行人是前去送菜的。”
“梅宗主能确定吗?吾义妹是被人劫持了?”听了梅长苏的一番解释,欧阳陌虽然质疑,但更想进一步确认义妹欧阳钥尚在人间。
“这只是梅某的猜测。”梅长苏抿了一口参茶,怡然自得道。
“......”宛如一盆冰水灌顶,欧阳陌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时竟无语相对。
“欧阳庄主,勿怪!”梅长苏像是没看到欧阳陌脸上浮现的错愕与震怒,于席上行了半礼,淡淡地道,“在人证物证全数缺失的情况下,梅某只能凭借案发的场景、尸首的状况来推测可能发生的事情。”
欧阳陌捧起茶盏饮下一口茶,压下心头怒火,道:“梅宗主既然有意相帮,欧阳所知自当悉数相告。”
这就是欧阳陌的能耐吗?
身为琅琊帮派榜第三位的帮主的能耐?
牵扯到自家妹子的事情,他竟在一息之间就平复了心境。
我呢?如果我是局内人,我能做到这点吗?梅长苏揉着手指,暗忖。
“梅宗主!”欧阳陌见梅长苏面露难色,想当然地以为他在权衡,故而冷然地开口道,“付家得了至宝之事,我可以悉数相告。还请梅宗主先告诉我,妹婿的病,有何蹊跷之处?”
“这......”梅长苏抬眸,凝神看向欧阳陌,这一看让他不由咯噔一下,心里泛起嘀咕的同时,嘴上也实实在在地抱怨道,“梅某不知道。”
“什么?”欧阳陌不相信,“你不知道?”
“前往付家问诊的是沐大夫,但年后他就云游去了,要下半年才回江左。”
“啊!”欧阳陌错愕,“他是你大夫,他要云游,你就让他走了?”
“他是我大夫,亦是我挚友。梅某总不能因身体羸弱,就将他困在身边吧。”梅长苏笑笑道,“放心,虽然时日可能要久点,但他收到消息后,会给我答案的。”
“哦。”欧阳陌抬眸看向梅长苏,狐疑地问道,“他问诊回来,没同你说什么吗?”
“哦,在外问诊的事情,蔺晨从来不会对我说的。”这是事实,也是梅长苏急于要找到蔺晨的原因。在案发起初时,他曾抱怨过蔺晨的口风,但很快就释然了。
“蔺晨?沐蔺晨?尚春堂的少东家?在你及冠礼上担任执事的那个?”欧阳陌试探地问。
“对。”在及冠礼前,梅长苏从没想过要让蔺晨站到明处,他不愿,也不敢。可及冠礼上,不管他是不愿,还是不敢,蔺晨都以尚春堂少东家的身份站到了明处,站到了他身边。此番情义,他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予以回报。
“怎么,欧阳庄主也认识他吗?”梅长苏轻笑。
“璧秀山庄每年都要在尚春堂定一些伤药。”欧阳陌淡然地道,“但这种事是由管事去处理的,我......”
“噗嗤,”梅长苏失声笑道,眼角的余光再次瞥向欧阳陌,“比起账面上的事情,蔺晨更在意的是从尚春堂出去的药材品质。”
“呃?”欧阳陌不可思议地看向梅长苏。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是小厮扮相。”梅长苏轻咳两声,伴着笑,“同你一样,江左盟也会向尚春堂订购一些伤药。有一次尚春堂来送药材,我恰好没事,就去院里看热闹。然后就瞧见一个与我年岁相仿、怎么看都不像小厮的人在整理药材......”
这当然不是梅长苏与蔺晨的初见,可这场景,梅长苏却不只一次见过。
“梅宗主很了解他?”欧阳陌不经意地问。
“算是吧。”梅长苏颔首,“不过,欧阳庄主请放心,就算蔺晨的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回来,梅某还是有其他办法查出付家大少爷的病症的。”
“梅宗主有什么办法?”欧阳陌好奇地问。
“招来药铺的老板,询问沐大夫给付家大少爷开具了哪几味药。”梅长苏浅笑道。
“有答案了吗?”欧阳陌又问。
“只有一部分,最关键的部分还待查。”梅长苏叹气道,“药铺里的药笺是沐大夫开的第二方药笺,第一方药笺沐大夫并没有留底,是凭借江左盟的信物自行去抓的药。据下属回报,沐大夫至少跑了三家药堂,才把第一方药配齐。咳咳,你也知道,有时候盟里总有一些事情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此番出了付家的事情,我只能让这几家药堂的柜手辛苦一下,对药铺进行盘点,从药材与账目的缺额上查出沐大夫配过什么药。”
“......”欧阳陌倒吸一口气,“梅宗主好手段。”
“但这需要时间,还望欧阳庄主谅解。”梅长苏行了个半礼,坦然地收下了欧阳陌的“赞叹”。
蔺晨出于医者的底线,才会三缄其口。在他用了盘点药材、反推用药的法子后,蔺晨又会用什么办法来堵掉这个疏漏?而他,赢过这一局,下一局能否再胜?
“刚才梅宗主曾说,付家是夜半来了贵客,钥儿才会亲自下厨。这一点,我尚可接受。但为什么主人都起了,仆役却睡着?梅宗主对此有何见解?”
“这夜半来客是付家请来的,是一个比约定时间提早到了付家的贵客,并不是突然来访。”梅长苏揉着手指,黠笑道,“所以仆役早就收拾了院落,厨房也备下了来客爱吃的菜肴,而护院对他也不曾设防。”
“熟客?”欧阳陌喃喃地道,“没错,唯有熟客,付老爷才会在大半夜将他迎入密室。”
“不仅是熟客,且还是救星。”梅长苏目光如炯,看向欧阳陌,“他出现在付家,应该与欧阳庄主是同一个原因,且与付家大少爷、少夫人相熟。”
欧阳陌频频点头,但听到最后一句时,皱眉道:“钥儿未出嫁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的人并不多。梅宗主说错了吧?来客应与付家大少爷相熟吧?”
“不,梅某没说错,欧阳庄主也没听错。”梅长苏解释道,“梅某查到,那名付家少夫人的替身女子名叫芍药,她是受不了夫婿的打骂,逃到付家投奔少夫人的。照理,付家少夫人不会让她轻易见客。可事实上,芍药却与一名丫鬟倒在院落中,以至于仵作误将她认成了少夫人。可见来客不仅认识付家少夫人,也认识芍药。”
“怎么,梅宗主认为来人是我的门客?”欧阳陌听出了梅长苏的话中话,顿生恼羞。
“少夫人出嫁前,把身边四名丫鬟都许了人家,她们的良人皆为江湖中人,这......”梅长苏欲言又止。
“......梅宗主是怀疑,为什么钥儿把丫鬟都嫁给了江湖中人,自己却嫁入付家?”欧阳陌冷笑一声道,“钥儿善良,不愿丫鬟们为妾。然作为婢子,想要嫁入大户人家为正室,谈何容易。故而钥儿求了我,由我为她的四名丫鬟择了良人:水莲、忍冬嫁了我的门客,芍药、凤仙则嫁了与我有些交情的江湖中人。梅宗主还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梅长苏眉头一挑,叹道,“是欧阳庄主想要什么答案?”
“......”欧阳陌。
“不知欧阳庄主是想要一个能结案的答案,还是要一个能释怀的答案?”梅长苏轻声道,“虽然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然,梅某能给世人一个任由想象的答案。”
欧阳陌摸着扳指,沉默片刻后,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付家会遭此横祸?钥儿去了哪里?贼人掳走钥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一问,欧阳庄主已经有了答案;第二问,梅某正在查;第三问,梅某或能给个答案。”梅长苏轻声道。
“嗯?梅宗主可否说上一说。”
梅长苏没有立即开口,目光投向了门外,门外适时响起了叩门声。
“黎纲,进来吧。”梅长苏沉声道。
“宗主,您要的东西!”黎纲躬身将卷宗呈上。
“下去吧。”梅长苏敛眸道。
“是!”
一问一答,甚是简洁,却让欧阳陌惊呼:“梅宗主当真不会武吗?那你是怎么知道黎舵主到了门外?”
“会武的人依仗耳力来辨听过路人,而我是依靠眼力。”梅长苏淡淡地道,“花厅外挂着灯笼,适才透进花厅的光,略微暗了几分,这是有人到了花厅外。这个时候能接近花厅的只有黎纲,所以我会知道是他来了。”
“......”欧阳陌长叹一声,道,“以梅宗主的心智,应在琅琊公子榜上占去一席。”
“呵呵。”梅长苏无所谓地笑了笑,把黎纲搁在案头的纸笺往欧阳陌的一侧推了推,“这些是梅某查的详情,请欧阳庄主过目。”
“梅宗主还未解说,贼人掳走钥儿的目的是什么?”欧阳陌扫了一眼手边的卷宗,沉稳地问。
“卷宗牵扯事项甚多,请欧阳庄主留在花厅阅览。”梅长苏起身。
“梅宗主请留步!”欧阳陌轻声道,“梅宗主想要知道的事情,欧阳定当悉数相告。”
“呵呵。”梅长苏轻笑一声,坦然地问道,“欧阳庄主何不先将卷宗过目,再来向梅某讨问?”
“因为卷宗里没有欧阳要的答案。”欧阳陌迎上梅长苏的眼,冷笑道,“梅宗主说过,你能给世人一个任由想象的答案。而这,不是欧阳想要的。”
“......”梅长苏。
“亦罢,今日欧阳已占了梅宗主不少便宜,就由欧阳说说,付家得了什么至宝引来祸端。”欧阳陌从容地道,“不知梅宗主意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