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放置了火盆。不料此举扰了正在冬眠的蛇。引蛇入屋取暖总是不妥,于是梅某令下属寻来草药,将每个房间都熏了熏,不料其中一人不慎打翻了火盆……”
“不对啊,就算打翻……”季布的话尚未说完,就听一旁的杨珏莹惊叫道:“蛇?哪有蛇,哪有蛇?啊……!”只见她眼眸往上一翻,身子侧向季布倒了下去。
“莹莹,莹莹!”季布忙将她抱住,紧张地叫道,“你怎么了?”
“……”梅长苏。
“……还杵在这里干嘛?赶紧抱进屋去!”杨观道瞪了季布一眼,“丁香,让管事去寻个大夫来!”
“是!”丁香应了一声,跟在季布身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不是说七岁就会掏蛇蛋了吗?怎么会……?梅长苏皱眉暗忖:难道又是装晕?这又是闹哪出?
而杨观道则暗赞女儿随机应变,继而沉声道:“梅宗主,请继续!”
“呃……”待梅长苏回神,发现不仅季布、杨珏莹及其带来的丫鬟不见了,连守在暖阁门口的两个丫鬟也已离开了。
“梅宗主说曾下令让下属用草药把每个房间都熏了熏,其中一人不慎打翻了火盆。杨某斗胆问一句,这人是在哪个房间弄翻了火盆?”杨观道追问道。
“就在我们右侧那间!”梅长苏硬着头皮道。
“梅宗主能耐不小啊!”杨观道笑了笑,于席上坐下,“在杨某的地头,梅宗主还能对杨某吩咐的事插上一手!”
“怎么说梅某也是江左盟的宗主!”见杨观道坐下了,梅长苏也跟着坐下,从容不迫地道,“那日发生的事并非梅某所愿,还望杨员外见谅!”
“见谅?”杨观道低声笑了笑,“莹莹都见谅了,我这个做爹的能追究什么?”
梅长苏不解地看向杨观道。他的说辞是有漏洞,但还不至于被娇生惯养的杨珏莹看破吧。
“梅宗主命人在房内的火盆里烧草药,那人可有被烟雾熏迷了眼?”杨观道讽刺道。
“杨员外,梅某说的是那人在屋内弄翻了火盆!”梅长苏揉着手指,“那人慌张之下,跳窗而出,结果……”
“梅宗主顾虑周全,还记得二楼的楼道上都是杨某的人啊!”杨观道皮笑肉不笑地道。
“员外严重了。房内烟雾散开,被人误传走水,之后……”梅长苏本欲把话说完,却因杨观道一个手势怔住了,那是属于赤焰军的令行禁止手势。
难道……
“梅宗主不必解释那么多!”杨观道放下手沉声道,“梅宗主的话有多少漏洞自己清楚,不必一个个补。杨某相信,以梅宗主的能耐定是知道小女和季布之间的瓜葛的。不瞒梅宗主,就算你没安排那一场戏那天夜里也还是会走水的。这原本是小女布下的局。”
梅长苏脸色一变:怎么,杨家小姐本就打算让楼阁走水?
“只不过梅公子用的手段比起小女隐秘了些,小女嘛……是在楼下的灶头上做了点手脚,并在旁边的厢房里准备了烟花、爆竹。”
这,这!梅长苏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在此,杨某谢过了!”杨观道扫了梅长苏一眼,扬声道。
“她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行事!”梅长苏脱口而出,“她没想过父亲为会她担心吗?没想过阁楼内其他人的安危吗?”
“有何不可?梅宗主在布局时可有想过小女及其他人的安危?”杨观道冷笑着反问。
“有!”既被揭穿梅长苏也没必要继续遮掩,“我的暗卫会盯着每个进出的人!”
“既是如此,那杨某斗胆再问一句,为何小女会‘晕厥’在楼道之中却无人知晓?”杨观道不紧不慢地道。
“……是梅某失策,还望恕罪!”梅长苏脸色煞白,起身深行一礼,“梅某派了下属在楼阁下候命,欲待小姐出来后将其迎至后堂……”
“坐下!”杨观道厉声喝道,“你身为江左盟宗主焉能轻易说出赔罪的话!”
“……”梅长苏垂首坐回席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了,这感觉……
“你在布局,别人也在布局,若不懂变通,便为死局!”杨观道轻叹一声,“就如那日,你虽然派遣了甄平和暗卫盯着进出楼阁的人,但他们就算察觉有人被困,没有你的命令也不敢随意行动。”
“……”暗卫依他的命令而动,究竟是对还是错?
“莹莹嘛,不过是利用了你的局,顺势做了她想做的事!”杨观道语气一转,轻笑道。
在战场上,他能做到随机应变,可……
“梅宗主是否觉得杨某过于宠溺小女?”看穿梅长苏心思的杨观道似笑非笑地道。
梅长苏垂眸低声道:“梅某尚未婚娶不便评说!”
“莹莹说季布一定会去救她。呵呵,那么自信!就和杨某的一个妹子一样!”杨观道微微眯起眼,仿佛想起了很久远的事。
“……”梅长苏。
“不瞒梅宗主,杨某出生于大家族。父亲亡故后,兄弟姊妹的婚约都是依着礼制受命于兄长和母亲。可偏偏有个妹妹仗着祖母宠爱,硬要自行择夫。兄长和母亲在万般无奈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也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那些条件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杨观道徐徐地道,“第一,须在他们指定的人选中挑;第二,每个人有平等竞争的机会;第三,无论她喜不喜欢,最终获胜的那人便为她的夫婿。”
“一听到我母亲提的三个条件,我那个妹子不仅立马应下,还开出了交换条件,也是她唯一的要求:‘谁能和了我的曲子,我就嫁给谁!’”杨观道轻笑道,“她说得轻巧,却把我母亲和兄长吓坏了。因为他们挑出的俊杰中,没几个擅长音律的!”
说到此处杨观道故意顿了顿,他知道梅长苏在想什么。
当朝长公主中擅长音律且敢提出谁能和她的曲子就嫁个谁的只有一个人。
除去晋阳长公主再无他人。
在听到预料中的一声吸气后,杨观道接着道:“虽说她提出的择夫条件让兄长和母亲吃了一惊,但因先前已许下承诺,只得应下。好在名单尚未拟定,兄长与我们几个商榷了一番后又添了不少适龄的俊杰!三日后名单公布,半月后我那妹子坐于兄长命人临时修建的楼阁上开始与人对曲!”
“可是一连三日,所有上场请求合曲的人没一人能撑到半曲。我母亲和兄长也只能干着急,而败下阵的俊杰也不死心,练了又来,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她或许感到厌烦了,放出一句狠话:‘再等三天,若还没人能和得了我的曲子,我就落发为尼!’此言一出,震惊全场。正当兄长和母亲气急时,一个年轻人吹着洞箫缓步而来。”
是爹爹吗?梅长苏攥紧了手,忍着心头的激动。
“这人其实也在兄长和母亲所拟的名单内,但他是武将,根本不通音律,今日人前吹的一曲也是几日内闭门练成的。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很快便会败下阵来。可就是这么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居然和她完整地合奏了一曲《凤求凰》。在场众人瞬时明白过来,所谓的‘谁能和我的曲子我就嫁给谁’,其实是‘只要我想嫁的人来,我就让他和了我的曲子’”回忆起当年的盛景,杨观道唏嘘不已,“兄长和母亲见此情形也不再多言,当即允了两人的婚事。”
自认能很好控制心绪的梅长苏双肩微微颤抖着:这样的家常琐事,本该……本该由爹娘与他笑谈时说起……
“梅宗主!”心知梅长苏已方寸大乱,杨观道等了他半刻,接着道:“你可知我那妹子和妹婿叫什么名字?”
“梅,梅某无从知晓!”梅长苏艰难地道。
杨观道心有不忍,可就如蔺晨所说,他们没有退路。总要有一个人逼着这孩子,把所有他不敢面对的事摆在他面前。
“杨某的妹子闺名为溱潆,夫婿名为林燮,梅宗主可认得他们?”杨观道沉声道。
“认得……赤焰军主帅,晋阳长公主!”梅长苏声音发颤。他突然明白这里为何叫忆箫阁,为何杨观道会支走所有下人。
“还有呢?”杨观道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冷。
“……”梅长苏抖动着唇,却挤不出一个字。
“林殊,你连自己的根都忘了吗?”杨观道拍了下案桌厉声道。
“林殊见过尧王舅舅!”梅长苏起身,毕恭毕敬地向杨观道行了个觐见长辈之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