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长苏一脸阴沉,高潇恩不明所以,只得紧步跟上。
而梅长苏在急走几步后终缓下了步子,复看向手中的药笺和药包,自嘲般地冷笑:是我失虑,不该轻信你的话,蔺晨!
正想着,不远处喧哗声起,街头亦有人头攒动。
“怎么了?”梅长苏望向高潇恩。
“属下去查问一番。”遂留下两名盟下弟子,自己则大踏步地向人群聚集处走去。
少时,高潇恩复返,回道:“宗主,是一汉子无端纠缠一妇人,被妇人拒绝后仍不依不饶。属下已命人将其拿下,待回了堂口后再行处置。”
“嗯!”梅长苏转眸看向渐渐散去的人群,压于心头隐隐的痛似也在慢慢消退。但就在此时,梅长苏猛地瞪大了眸子,本该各自离去的百姓亦在此刻三三两两地惊呼起来。
“咦,又怎么了?”高潇恩亦转头瞧向人群。
“有贼子趁乱窃走了围观百姓的钱袋子。”梅长苏脸上阴晴不定:若他今日不在街头,这些事儿是否会报至他处?
“你带人去问问都丢了什么东西!”梅长苏沉声吩咐道。
“是!”高潇恩应声,遂带着剩下的两人再次向人群走去。
梅长苏亦或是觉得累了,寻看左右,见一屋檐下,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提着竹篮叫卖着桂花糖。见他看向自己,那妇人嫣然一笑,迈着步子上前几步,小声道:“公子,来块桂花糖吧,这桂花糖是用今年新打下的桂花做的,您尝尝吧。”
桂花糖……
闻着淡雅香甜,看着亦是不错,但是……
“梅长苏,你搅了我们的生意让我等无以安生,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伴着几声吆喝,身后似有劲风袭来,梅长苏当即将身旁的女子拉开。同时,暗中随护的四名暗卫现身,拔刀亮剑迎上气势凶煞的壮汉。
和妇人一起退至一边的梅长苏眉头紧皱,一手仍捏着捆扎着药笺的药包,另一只手则慢慢揉搓。
难不成对方的目标是他?
先有妇人被无赖纠缠,后有宵小之辈趁机作怪,只为将他身边的高潇恩引开?
真当他好欺吗?梅长苏冷笑,遂又后退数步,隐于阴暗的角落中自在悠闲地旁观起眼前的“战事”来。这一细看,不禁心头一跳:护他周全的暗卫皆为聂铎亲自挑选、亲自训教,怎么竟和来袭的三名蒙面大汉打成胶着之势?这三人武功来路亦看不出门道,却彼此配合甚为默契,到底是何来头?
念及此,梅长苏不由骇然,虽说不久便会有江左盟下的弟子赶来支援,可他……
摸着怀中玉笛,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梅长苏心底发毛。
他的传檄金令能令束中天以礼相待,但是否也能令眼前的歹人束手就擒?
不能!如果能,他们就不敢对他动手。
念及此,梅长苏的脸色亦转为铁青。
“啊!呜呜呜……”卖桂花糖的妇人提着竹篮亦退至一边,背贴着沿街的墙吓得瑟瑟发抖。
“……”梅长苏轻叹,他又拖累旁人了。正准备上前安抚两句,突闻风声,梅长苏顿时顾不得其他,一把抓着妇人的手就往一旁闪去。
“啊!”妇人被插入墙头的大刀吓得大叫出声。
“大婶别怕!”梅长苏安慰道,“他们伤不了你的。”
“真的?”妇人捂着胸口问道。
“嗯!”梅长苏自信地道,“相信我。”
“哦,可是,可是我的桂花糖……!”妇人泣道,“我还指着卖了它给婆婆买药呢。”
“我买下!”梅长苏笑道,遂低头探手摸进衣袖,还未等他拿出钱袋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却为时已晚,一阵异香袭过,便是满目晕眩,正欲发声,颈间又是一阵冰凉,随即梅长苏在愤然中向后倒去。
一双大手迅速从背后稳稳地托住梅长苏,沉稳的男音道:“拿着银子,马上离开鄞州!”
“是!”妇人拾起丢于地上的竹篮答道。
被纠缠打斗的暗卫也已察觉到了异样,却苦于无法脱身,也都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且不宜大声呼叫。遂,为首的暗卫用内力引出三声长啸。
待甄平、陈坤、南宫泽得到消息,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陈坤与南宫泽都是老江湖了,自不用多说,先是命盟下弟子将街头闹事者逐一找来,分别予以盘问。一问之下,才明了那妇人及街头寻事男子皆是被人雇来的,且在看热闹的百姓中亦有不少人被塞了银两要求他们“慌不择路”以堵住高潇恩等人的去路。问及为何,给出的答案倒是一致:不是宗主在测试高堂主的应变能力吗?
这些老少妇孺皆有各自街坊、保长、里长为证,属良善之辈。对此,甄平也只得硬着头皮做主让保长、里长将他们领了回去。而后甄平又招来事发之时梅长苏的贴身暗卫逐一细问,这才发现前去支援的暗卫亦在途中被阻、被困,当然也知晓了当时叫卖桂花糖、与梅长苏一起退至小巷的妇人不知所踪。
将这四名暗卫交由陈坤,由天机堂擅长作画的弟子依着这四人所述绘下那妇人的容貌后,四名暗卫便由天律堂的顾青拿下,关押于鄞州堂口。
此刻,甄平表面平静内心却心急如焚,突又想起梅长苏曾说,“我前往庐州访友,在人家院头住了月余,时值盛夏,蝇蚊均未得见,院落帮佣、丫鬟、婢子对我恭敬之余恪守礼教;回到江左,时过仲秋,未得一宿就被毒蛇上了床榻,丫鬟走失,竟被其同屋姊妹认为来了我屋,可真好!”
可真好!
现在不是毒蛇上了床榻,亦不是丫鬟走失,而是宗主整个人都被劫了去,且下手之人为谁他们毫无线索。
他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寻上蔺公子帮忙?
正欲开口就对上陈坤、顾青两人询问的眼神,当即明了悉知蔺晨身份的陈坤和顾青也有此念想。
“甄舵主,我们该怎么办?”第一个开口的人并不是陈坤、顾青,也不是南宫泽和高潇恩,而是驻守鄞州的赤焰旧部苏大。
也正是苏大这声问话,愣是让甄平打了个激灵:这事怎么能和蔺公子去说?
蔺晨是在帮我,但我们不能将他的帮衬视为理所当然——宗主曾如是说。
“不,这事不能张扬!”甄平想了想道,“陈堂主,你先命天机堂弟子去查近来有什么江湖门派出入鄞州;南宫堂主,你让聚义堂下弟子去鄞州各大小帮派例行问事,借机看看是不是他们搞的鬼。高堂主,你且领着鄞州盟下弟子配合天机堂弟子暗查最近鄞州地头有何异动。我怀疑是因宗主封了蛇馆才引来此劫。陈堂主、高堂主、顾堂主你们与我分别亲自审问蛇馆众人,看看他们的背后是否另有歹人撑腰。切记,宗主仁德,可予他们教训,但不得动用大刑。”
“甄舵主,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胆敢犯下此案者,必为狂妄之徒,他们岂会因我们的好言相劝而说出实话?”陈坤道。
“先查他们地往来账目,再查他们曾和什么人接触过,借此两处去套问他们的话。我想,只要我们细细盘问多少会有收获。他们之中一旦有人露了口风,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青、陈坤等人面面相觑。
“高堂主,你亦不必太过自责,这事谁都有错,罪责之说,由宗主回来亲定!”甄平攥着拳,看向高潇恩冷声道,“……歹人只将宗主带走,并未伤及他。可见其心存目的,凡有所求,无论是要我等妥协办事,或是支付银两,都为寻到宗主的契机。故,当务之急,高堂主须让所有知情人关上口舌……宗主失踪之事绝不可传入江湖帮派的耳目之中。”
甄平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震得在场的人豁然醒悟:没错,宗主失踪不仅有损宗主威名,对刚上琅琊帮派榜的江左盟来说亦为耻辱。故当务之急是稳住江左上下,并封锁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渠道。
“是,甄舵主!”在场的人齐刷刷地回道,声音铿锵有力,倒让甄平不免怀疑,宗主失踪是否为宗主和蔺公子设的局?是为测试高潇恩,亦或为测试他们设下的局?
不会,怎么会!
蔺公子有分寸。
而宗主怎么会忍受被“虏”之耻?
昔日,战场之上,赤焰少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今日,江湖之中,宗主又怎么可能为了测试他们而……
“高堂主!”甄平强忍着心中的激荡愤然道,“你先去查问鄞州所有盟下商会、帮众,这几日是否有可疑之人和事,汇总后迅速回报。”
“是!”高潇恩遂抱拳离去。
接着甄平又逐一把除陈坤和顾青外的其余人给指派了出去,这才回头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两位堂主心中所想,不瞒两位,我心中亦有此想法,然宗主若在,我想他的话只得一句……”
“……”顾青、陈坤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甄平为何脸色相当难看地收了口,正欲发问,就听甄平自嘲般地苦笑:“还嫌不够丢人吗?我想这是宗主唯一会说的话了。”
“……”这话一出,顾青、陈坤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起来。
是啊,还嫌不够丢人吗?
宗主在庐州做客,蔺公子可是将宗主护得好好的,而他们……他们真够丢人的。
“你们不必担心,蔺公子若得了消息,必会自行寻去。而我们就算落于他之后,亦不能将寻找宗主之事交由他来做。”甄平细细地想了想道,“更别指望暗中跟着他走捷径。缘由为何,我想两位该知道。”
陈坤、顾青同时叹气。
可不?一为丢人,二为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跟得住蔺公子。
“我想以宗主的才智定会想着法儿把消息透露出来。所以,我们更需留意各路消息。”甄平稳下声音道,“此外还需在鄞州地界的陆路、水路设卡。”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