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事……!”
“他们现在住在歙州西南胡同,南二街丁号院……!”梅长苏从炉上拿下了铜壶,顺口道。
“呃?”在束中天愕然中,梅长苏用铜壶的滚水将案桌上的白釉茶壶、茶杯一一烫过,接着往白釉瓷壶内倒了些茶叶,再用滚水烫过一遍后,才以“凤凰三点头”的冲泡方法往杯中斟了茶。
“你们这边都是这样喝茶的吗?”一气呵成的泡茶手法落在束中天眼里却是繁杂多余,嘴上语气甚为不屑,但他还是接过了梅长苏递上的热茶: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少年,用相同的手法为他泡过一壶茶。
“泡茶的手法多少都有相似!”梅长苏低下头,垂下的重重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忧伤。在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后,他轻声道,“束帮主在和我聊过后,若是还想解气的话,自可领着你的人将公孙一族带走!”
“哼!你不用多费口舌!公孙宇罔顾我帮下看林之人的告诫在先,出言不逊在后,这口气我安能咽下!”
“江湖传言说,公孙宇是砍了几棵束帮主的树导致束帮主一路追杀公孙一族,唉……!”梅长苏悠悠一叹,道,“都道束帮主小家子气,可又有几个知道生在北方的黄杨木是不可多得的贵重木材,黄杨是能堪比小叶紫檀的树木。”
“梅宗主知道黄杨木?”黄杨木罕见且不易得,但与小叶紫檀不同,黄杨更多用来制作盆景,故而知道的人更少,喜它的人也甚少。
江湖传言沸沸扬扬,他也懒得去解释,一为不需要,二为怕招来更多窥视黄杨的宵小之徒。
“知道,黄杨生长极为缓慢,能够成树、成林相当不易!”梅长苏极为赞同地道,“两百年树龄的莫说是黄杨,就算是其他树木也相当不易了。”
“什么两百年,是两百三十五年,想我大梁也不过两百一十年的建国史!”接过刚刚斟满的茶盏,束中天仰首喝了一口,不满地道,“再来一杯!”
梅长苏笑了笑,提起铜壶准备起身去溪边取水,却被束中天一把拉住:“我去吧!”看着梅长苏手持水壶的手微微地抖动,束中天一把夺过水壶没好气地道。
语毕,已是运气跃出山亭,片刻间就提着盛满溪水的铜壶回到了山亭中,瞟了拥着薄裘的梅长苏一眼后,直接将铜壶搁在了茶炉上。
“有劳束帮主了!”梅长浅施一礼后端起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浅浅饮了一口,才道,“梅某一身病骨还请束帮主多多见谅。”
“我虽有听过江左新任帮主乃一介书生,却没想过竟如此羸弱。”束中天本想说弱不禁风,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措辞。
“梅某不过是承盟里兄弟抬爱罢了!”梅长苏一声轻笑后,道,“说到这里,梅某不得不佩服束帮主,想当年北方匪祸四起,束帮主硬是凭一己之力带着几个结拜的兄弟就将这些流寇匪首收纳归一,保得北方百姓的安宁。”
“保得北方百姓安宁的是赤焰军,不是峭龙帮!”束中天刚端起茶还没就口,在听闻梅长苏这么一说后,将手中的茶盏一丢,狠狠地道,“可恨!忠心为国的赤焰军居然被宣布为反贼;可恨,灭了大渝二十万的明明是赤焰军却变成谢玉的功劳!可恨,我几次写给地方官员的陈书都被扣下,现在连北方驻地官员也一直回避于我。若我知道是谁在捣鬼,一定将其碎尸万段!”
“……”这些都是老阁主在和他商量后做的决定。给了地方官员一些好处,那些官员在收了好处后,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就由着束中天递交陈书却不着手处理了。
“梅某听说过……!”梅长苏咬着牙,稳了稳内心的起伏,道,“梅某在此奉劝束帮主一句,江湖中人莫要插手朝廷中事,以免引来祸端。”
“我当然知道!”束中天愤恨地道,“若不是忌讳这个,我早就带着帮中兄弟去找谢玉讨教个明白了!莫说大渝的皇家军,就那个谢玉,我拿下他都绰绰有余。”
“谢侯爷是当朝大将,束帮主莫要小瞧他才是!”梅长苏轻言劝解道,“束帮主义薄云天是不假,可也要为帮中兄弟想想,莫让他们枉送了性命。”
“哼!”承认梅长苏说的是事实,但束中天还是一脸的不服气。梅长苏不经意的几番言语,激起了他不愿再去想的那个银袍小将。
“束帮主乃侠义之士,当年驻守北境的赤焰军少粮,束帮主得知后立刻调剂帮下粮草送往赤焰军。”
“梅宗主果然有本事,这件事极为隐秘,就算在当年的赤焰军里知道的人也不过限于大将中的几人。梅宗主远离北方,竟然连这事都知道,难怪能做上宗主之位。”
“这么说梅某是猜对了!”梅长苏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后,道。
“猜?梅宗主难道是猜出来的?”束中天大惊,忙问,“你,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梅某只是知道当年梁帝曾延缓发往北境的粮草半个月,想来在北境之内,缺少粮草的赤焰军也唯有向峭龙帮求助了,故而梅某才有此推测!”梅长苏低下头,似轻笑一声,“束帮主,梅某再大胆地猜一猜,是赤焰军的少帅林殊跑到你峭龙帮地头向你求援的吧。”
“这你也知道!”梅长苏几句话让束中天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大有好感,忆起那银袍少年,心头闪过百般滋味,不由问道,“也是猜的吗?”
“我还推测他是单枪匹马来找你的!”梅长苏暗暗地揉着手指继续道。
“没错,没错,当时我都吃了一惊呢!虽然一直听说他是金陵最耀眼的少年,却怎么也没想过他会单枪匹马地来找我借粮草呢。”束中天一改刚见面时的轻视,迫切地追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
“赤焰军中也只有他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和行动吧!”年少的他根本就没有过害怕和后顾之忧,在和父帅、聂真叔叔说了一声后,独自一人跨上战歌奔向峭龙帮地头。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晓得按照江湖规矩,这不但不得体而且颇有冒犯之意。
“说得也是啊!”束中天也不再客气地等梅长苏斟茶,见铜壶的水滚了,拎了铜壶倒入白釉壶中,自己倒起茶来,并随意地挑了茶碟里的一块绿豆糕丢进了嘴里,“我没见过这么单刀直入的人,好歹我也是一帮之主,他见了就说:束帮主,朝廷的粮草还没到,赤焰军现在极度缺乏粮草,我想问你借点用用,请问你是要我打败你才肯借我,还是和你斗酒喝赢了才肯借我啊!”
“……!”幸好,他的莽撞无理没让豪爽的束中天在意,没和他对打也没斗酒,只是要他泡壶茶给他喝。
“多嚣张的小子啊!可惜,没多久就……”束中天的语气微微有些伤感,“事后,我曾去过梅岭,可惜只剩一片焦骨,什么都没了。”
“七万男儿,天地为墓,对于他而言,将士身死,魂守疆土也是幸事。”梅长苏饮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起伏,淡淡地道。
“梅宗主,你也认为是赤焰军打败了大渝皇家军而不是谢玉吗?”束中天追问道。
“梅某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帝认为是谢玉打败了大渝的皇家军!”梅长苏四两拨千斤地道。
“……那么你也认为赤焰军是叛军吗?”束中天皱眉又问。
“梁帝这么认为就是了!”梅长苏淡淡地回道。
束中天一呆,当下愣住,看着梅长苏向炉子里丢了一块香木,久久之后才低声附和道,“你说得对,梁帝这么认为就是了,幸好你我皆是江湖中人,不用卷入这种尔虞我诈的朝廷纠纷中去。只是失了赤焰军,北境不知会有几年的安宁,我峭龙帮能做的也就是减少宵小之辈、流寇之人罢了,若是真有大渝大军压境该如何是好,就凭现在的守军能抵得了几战!”
“束帮主,你我皆为江湖中人,何必愁烦这些事?”梅长苏幽幽一叹,道。
北境,短时无忧了。
赤焰男儿凭借血肉之躯灭了大渝二十万皇家军,短期内大渝不敢再犯。只是大渝现在在笑吧,笑林氏的结局,笑赤焰的结局。
压了压心头隐隐的痛,梅长苏强颜笑了笑,接着道:“届时自有朝廷派兵镇压,束帮主又何须担心?”
“……江左,离北方远得很,自是不用担心,但我峭龙帮身处北方,北境安危怎能与我无关?”束中天恨恨地道,“我帮派弟子届时往山中、林中一躲就是,可怜百姓却要受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之苦。”
“束帮主说得是,梅某失言了!只是这种事并非你我能够决定,现在也未发生,又何必庸人自扰?”梅长苏带着几分愧疚,为束中天倒了新茶后道。
“梅宗主,你就算再怎么和我套近乎,我也不会放过公孙宇的!”束中天眉头一拧,沉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