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故作疑惑不解地道,“断针也是因为我的症状没遇到过吗?”
“断针的原因是病人的皮太厚!”蔺晨斜了一眼梅长苏,道,“长苏,知道不,你这院内闹贼了?”
“蔺公子丢了什么东西?”梅长苏看向蔺晨,无辜地道,“是银子还是银票或是其他财物?”
“是本书!一本机关设置的书!”蔺晨傲然地道,“我放在案桌上的,今儿个起的时候还在,可等我在这院里舞了一会儿剑,回去放剑时就不见了。”
“好巧,昨日我才刚启封喝了一次的武夷岩茶今早也不见了,也不过是我和黎纲在这院内说会儿话的功夫。少时,我让黎纲带人好好找找!”梅长苏淡淡地道,“唉,家贼难防,倒让蔺公子见笑了!”
蔺晨圆目一睁,瞪向梅长苏。
梅长苏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慢慢地,两人觉得这似乎不够,先后从拢袖中抽出手,攥紧拳头,也几乎在同时两人起身,然而相近的身高让两人也无法通过身高来比出高低,于是一前一后地又踮起了脚尖……
剑拔弩张,似有什么一触即发。
这诡异的一幕,把前来送早膳的黎纲当即吓住,端着一大锅菜粥和白馍的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大眼瞪大眼的两个年轻人。
“有你的!”
“手真快!”
几乎同时,两人各自爆出一句,随即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先后坐下。
一旁紧绷着脸的黎纲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用鸡汤熬制的菜粥和白馍放到案桌上后,躬身道:“宗主,蔺公子,请用早膳!蔺公子,你铺子的伙计子刚才送来一封信!”
语毕,将一封手书恭敬地呈上。
“蔺晨,这好吗?”梅长苏用汤勺搅了搅砂锅,先盛了一碗放在蔺晨面前,道,“这样会不会把你的铺子搅进来?”
“整个廊州都知道,我是你从那铺子里请来的,我有家书捎到那铺子又没什么。再说,廊州不是你一个人的地儿……!”蔺晨满不在乎地道,“就你这什么事儿都要伤神的样,没等赤焰一案平反,头发就白……!”
尾音和浅笑一起消失于蔺晨的嘴边,一向嬉皮的笑脸上迅速闪过阴冷和讥讽以及旁人不易察觉的隐笑。
“蔺晨,怎么了!”瞟见信套上的落字,梅长苏可以推断出这字出于一个女性之手,会是谁?
“先喝粥,后说事!”蔺晨随手把纸笺往怀里一塞,搅着菜粥嚷道,“吉嫂真偏心,叫她放荠菜香菇,她却放荠菜香干!”
“是云姑娘的信?豫津没事了吧?”会对他说的事儿,又是女性的字体,在当下只有云飘蓼的手书了。
“言家小子没事了,但云丫头有麻烦了!”蔺晨放下只吃了几勺的菜粥,抓了一只白馍狠狠地咬了一口,道,“你我都忘记了一件事,靖王妃!”
“……嫂嫂!”梅长苏眉头一紧,也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菜粥,挣扎一番开口道,“没出什么事吧。”
“……女人的心思还真是不能小瞧,你若要查赤焰一案,可以从璇玑入手!”蔺晨索性将才咬了一口的白馍也放下,朝着梅长苏道,“你记挂着别给云丫头添麻烦,我想着让琅琊榜先进入宫闱那些人的视线,却都没想过,云丫头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啊!”
“难道……!”梅长苏一紧张,伸手就去抓蔺晨半插在衣襟上的书信。
“呦,果然是一家人啊!性子还真像!”蔺晨身子只是微微一侧就闪过了梅长苏伸过来的手。梅长苏探手没抓住纸笺倒是打翻了半锅菜粥。
“可惜了一锅好粥!”蔺晨闪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流了满桌的菜粥,“长苏,你这又何必呢,要云丫头给我的手书就直说嘛,何必拿吉嫂的菜粥出气!”
“……蔺晨!”梅长苏不顾满身的菜粥,冲着蔺晨喊道,“云姑娘到底怎么了?”
“没事了,已经回到浔阳了,是太皇太后保下了她!”蔺晨深知梅长苏的这番模样是动了气,当即也不再隐瞒,几步一晃就到了梅长苏的身侧,将云飘蓼的手书放到梅长苏的手里,道,“王妃猜到宫中会有人对云丫头的美色起歹意,故而当旁人提起她是入了美人榜的美人儿时,不仅让众皇子举步请见,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王妃,果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故抢先一步让太皇太后对那人说,云丫头是她请来为言家小子看病的,同时让言后身侧的景宁公主拽着云丫头叫姐姐……你应该知道景宁很得那人的宠爱,一见女儿都叫上姐姐了,他也只好……”
梅长苏自动略过蔺晨的喋喋不休,只因蔺晨张张合合的口中跳过了诸多细节。他边沉思边侧过身好让黎纲收拾案桌的狼藉。
嫂嫂,你又给小殊上了一课。这手段你若在往昔用到小殊头上……
不仅请托太奶奶为云飘蓼做保,甚至把太后、言后、越贵妃和景宁都一个个安排进你的戏码里。
嫂嫂先是算好了时机,掐准了言后携景宁前往请安的时间,在路上不期而遇,并让爱猫的景宁“看到”向言后请安的云飘蓼腰间携带绣有小猫图案的香囊。继而借着云飘蓼将香囊送上的时机,让景宁先叫下云姐姐。
而后,在太皇太后夸奖起云飘蓼心美人美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提起云姑娘和琅琊榜的事儿,并在内侍送茶送水之时,将美人榜的事儿娓娓道来。
旁观言后和越贵妃舌枪唇剑的暗斗而不动声色地喝茶,直到太子妃和誉王妃携手前来请安时,嫂嫂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美人榜上的美人都是未婚的”,太子妃和誉王妃想当然地问起云飘蓼是否心有所属。而她们的问话立刻引起云飘蓼的泪眼婆裟。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想问个明白时,内侍的传话引来了皇帝。不出嫂嫂所料,皇帝御驾亲临,以请安为名,来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猜出皇帝心思的嫂嫂则在此刻拉起景宁的手笑问,云姐姐的锦囊做得漂亮吗?并不停地夸奖云飘蓼人漂亮,医术好,且手儿也巧。并问景宁要不要姐姐经常来陪她玩。
皇帝,哼,论起辈分该叫他舅舅的那个人,立刻露出不解风情的嫌弃样。一旁察言观色的太子妃和誉王妃先后察觉到了皇帝露骨的不悦,太子妃说要云姐姐经常陪景宁就不能叫云姐姐,要叫云姨;誉王妃则在看了下愠怒的皇后后,笑道,景宁乖,别缠着云姐姐,云姐姐是太奶奶请来给你豫津哥哥看病的。
一旁的皇后不满地瞪了誉王妃一眼,补充道:云姨在宫里,景宁就能常找她玩了。
太奶奶一边冷哼,一边把景宁拉到自己身边,笑着说:等云姨给景宁生了小弟弟或小妹妹不但云姨没时间陪她玩,连父皇也没时间陪她玩了。
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可这话是太皇太后说的,当朝最得宠的那个公主立刻哇哇大哭。
偏偏太奶奶还无辜地看向皇帝,道了一句:哀家有说错什么吗?咦,景宁怎么哭了?
皇帝能说什么?
只能讪讪地笑着,哄景宁说,太皇太后是在说笑,云姐姐怎么可能成为云姨。
……
“除了我娘,她是我最佩服的女人了!”梅长苏一看完信札,蔺晨就欺身上前,把云飘蓼的信札取走,道,“这一局最妙的就是,她身为谋划者,旁人却怀疑不到她头上。”
“嗯!”从独上梅岭,智斗夏江到今日宫闱拨动风云,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缘于嫂嫂的心机谋算。
“喂!你该去换身衣服了!”蔺晨指了指梅长苏的肩,认真地道,“你是江左宗主,怎么能穿着沾染粥水的衣服呢!”
“不许去!”梅长苏冷然道。
“凭什么!”蔺晨头一歪,鼻子一哼,高傲地道,“虽然我是你的蒙古大夫,但你管不到我!”
“蔺晨,那个地方叫金陵!”
“知道,我又不是没去过,去年还跑了两次呢!”
“那儿我比你熟!”
“怎么,你想回去?”
“我可以画地图给你!”
“不用,每个巷口我都熟!”
“存放贡品的宝光阁、誉王府这两处地方我总比你熟!”
“你想干什么?”蔺晨抱胸好笑地问道。
“坐地分赃得算我一份。云姑娘是你要罩的人没错,可也是我江左盟下的人!”梅长苏狡黠地笑道,“既然要去搅局,就搅大一点,让皇帝头痛去,我也刚好借此测试下金陵目前的形势。”
“你想把多少人搅进来?”蔺晨星眸眯成一条线,梅长苏这番模样他见过几次,不多的几次都算计到他的头上。
“我先去换身衣服,这衣服太失体了,怎么说我都是江左宗主!”梅长苏低头皱眉,叫道,“黎纲,还不赶紧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来!”
蔺晨浓眉一挑,心中一乐,好小子,卖起关子了。
“黎纲,别急着拿衣服嘛!”蔺晨一把扯住黎纲的手,老神在在地道,“先去烧水,我去弄些药材来,趁着今日日头热着,让长苏泡个药浴发发汗!”
“你……!”每次泡完药浴,他身上的药味三四天都不会散。瑕疵必报的家伙,梅长苏咬着牙道,“你能换个新鲜的法儿吗?”
“好啊!我新研究的针法,睡三天怎么样?”占了上风,蔺晨得意地道,“我还没找人试过呢!”
“你赢了!”他现在还真不能睡,一睡三天,蔺晨闹上金陵可就……
“这话我爱听!”蔺晨双手插腰,仰头大笑道,“再说一次!”
“蔺公子,你赢了!”梅长苏一字一顿地道。
“哈哈哈!”笑声在“噗”的一声中戛然而止,蔺晨楞楞地望着身上的菜粥,小半天都没回过神。
“蔺公子,不好意思,手滑了下!”黎纲端着砂锅,躬身赔笑道。
“黎纲,没事的,蔺公子有容乃大,不会生气,只是要劳烦蔺公子陪长苏一起泡澡,一起换衣了!”梅长苏作了作揖,道,“我遵循医嘱泡药浴,蔺公子,你就在另一只桶里陪泡吧。咱们泡浴的同时,顺便把金陵的事情给顺顺!”
“你!”这回是蔺晨被堵得只憋得出一个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