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算经给我和甄平看!见我们看不懂又拿来千字文,让聂将军教我们认字!不过后面我和甄平读的书就有些不同了。”
“……!”老阁主挑出黎纲和甄平,蔺晨看出黎纲和甄平所长,在教会他们最基础的东西后,让黎纲学着管人,让甄平学着管事。而他……虽然也考虑旧部所长,却仍将他们按自己的意愿,往他所要旧部们处的位置上推……
这,真的好吗?
“宗主?”黎纲见梅长苏怔怔地看着自己,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地紧张起来,小声问道:“黎纲是不是说错话了。”
梅长苏咬着唇,摇了摇头道,“我要听一句实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宗主请说!”
“当年,如果卫铮没能找到我,或者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你们会怎么做?”梅长苏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宗主……请别说这话……”黎纲没想过梅长苏会问出这样的话,当下跪倒。
“我要知道你们的想法,才能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黎纲,所以你要说实话!”
“宗主……!”
“不愿说实话,就不要说了!”如果他不是林氏子嗣,如果他不是赤焰少帅,又为赤焰幸存将领中军阶最高的一位,他何必背负洗冤的重担?
如果他只是小兵,是如黎纲、甄平般的十夫长,活下去是胜于一切的存在。
活得安稳则是劫后余生的奢望了。
要将旧部握于手中,也要知晓他们的心,若心不在此,强求之下不但适得其反,还会招来祸端。
“传令至各州旧部,腊月前我需江左所有堂口归在我梅长苏名下,若能顺利完成此大事,今年除夕便是我们赤焰旧部聚首的日子。”
“是!”黎纲一听欣喜若狂,劫后余生的他们至今没聚过一次,这个消息传到旧部的耳中,所有人都会高兴吧。
黎纲乐颠颠地去传命了。梅长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黎纲、甄平,乃至卫铮和聂铎,他们要的不过是自己安然无恙。只要他在,他们的主心骨就不会丢。洗冤、为赤焰平反,不过是跟着他一起走罢了。其余的旧部们呢?或许安稳、安定、富足的生活才是他们要的,除去要服的兵役,多数目不识丁的汉子投军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些。
“父帅,小殊该怎么办?”梅长苏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小殊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将赤焰一案查清,为林氏、为景禹哥哥、为赤焰正名。可在那之前,小殊是该坚持让旧部们跟着我走下去,还是……”
还是等问过他们再说吧。
如果他们的愿望只是隐名埋姓过上安定的生活,这点小殊还是能做到的。
……也是小殊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三日,依着窗台望着街上行人如织,梅长苏的心就如这七月天,燥热难忍。
四日前,汇香楼上蔺晨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来自南境的惊喜。霓凰率军死守青冥关,歼敌三万,青冥关得保,由冬姐所带援军也已抵达南境……
跟在他身后跑的女孩,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初征率军歼敌三万……
他初征也没这个数,一半都没。
玩闹累了要他背着回家的女孩,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而他……
一夜无眠的他,在第二日遭到了进一步的打击,来自蔺晨刻意的毫无留情的打击。
一个时辰内,十五人为一组,人由聂铎随机挑选,他和蔺晨分别写下该人诸如职业或身份的基本情况,并由黎纲派人对这些人逐一核查。
处暑的节气,廊州的街头行人比往昔少了些,但一个时辰也有六百余人走过,除去往返重复的,共计四百八十人,三十二组。
四百八十人,蔺晨写对了四百六十八人,而他对了二十人!
蔺晨对结果很不满意,叫嚷着说,怎么会错了十二个……
这十二个人是谁?
蔺晨猜错的十二个人中,他刚好对了十个。
这十个人,分别是早年辞官在此地安居的将军、两名亲兵、三名结伴回家探亲的现役士兵、一名府衙当差的班头、一名从江左借道前往他州的县衙文书,还有两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悬镜使……
除去这十人,他还猜对两个脚力、两个樵夫、三个菜贩、一个屠夫、两个茶叶商人。
他能猜出是因为脚力抬着轿,樵夫背着柴提着柴刀,菜贩推着装满菜的板车,茶叶商人是因茶楼开业时来捧过场,屠夫则是因他来时刚好路过肉摊!
“宗主,要不要歇一歇,您都站了一个多时辰了!”黎纲站在梅长苏的身侧,担忧地道,“虽说隔着竹帘,可这日头还是烈得紧……!”
“我认出蔺晨没认出的十人多少和军士沾了边,蔺晨输在没猜对他们的军阶军职。此外,他没认出的另外两人是因为大意,误将正在办丧事的戏班判为刚从戏台走下的戏子……而我连边都没沾上,看那两人红着眼,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认为他们是回来奔丧的游子。”到底不如从前了,站了一个多时辰,小腿已是酸软。梅长苏苦涩地笑了笑,踱步回到案桌旁,硬撑着慢慢坐下。
“蔺公子说了,这个要慢慢来,宗主您就别再耿耿于怀了!”黎纲为梅长苏递上热茶,劝道。
“嗯?很明显吗?”梅长苏皱眉道。
“什么?”黎纲不解地问。
“你说我耿耿于怀,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梅长苏同时也扪心自问道。
“比起宗主面对其他人,明显很多。”黎纲小心翼翼地答道,“对了,宗主,这蔺公子说的厨娘还没到,你说他……!”
“再等几日吧,他应下的事不会食言,我倒是奇怪这几日他去哪里了。”街头辨人的晚上,蔺晨再次不告而别,可守城的并没看到蔺晨离开廊州。纵然他轻功再好,这城楼总不可能去越吧,就算有这个能耐,蔺晨也不会招惹这种事端。
“可能在药铺里,他药铺的一个坐堂大夫前日离开了廊州。”黎纲答道,“那药铺内本来有三位坐堂大夫,走掉的一个是医术最好的!”
“怎么?他打算坐堂?”梅长苏很难想象以蔺晨的性子,端端正正坐在药铺内切脉问诊是怎生模样。
“没瞧见,药铺其余的人员也没什么变化!”黎纲答道。
“没因为少了人忙乱?”
“没有!”
“蔺晨还在廊州,而我又欠他一份情!大商贾的厨娘、花匠、杂役、浆洗婆子哪有那么容易讨要,想来对方是问蔺晨讨要个住家的大夫为交换的。”缄默良久后,梅长苏叹气道,“所以他留下的新药又比上次苦了三分!”
“啊!那这个人情我们怎么还?”随着梅长苏全面掌控廊州,并逐步掌握江左其余十三州,这几日上门送礼的较前阵子多了很多。他和甄平逐一登记入册,好方便日后回礼,当梅长苏说又欠下蔺少阁主一份人情后,黎纲想当然地冒出一句。
“他?欠得太多,还不清了,不还了……”梅长苏以淡笑掩下忧伤,“不过我还是要送他一份礼!”
暂别三月,蔺晨弱冠了。发,被玉冠束起。
蔺老阁主主礼,素前辈参礼。如果蔺晨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他公子如玉绝不为过。
来年,他弱冠谁来主礼,谁来参礼?
“宗主想要送什么礼,属下这就去准备!”
“不,这份礼我自己弄就可以了。”琅琊山头春景一幅,已是绝美。
“这两日除去你已向我说过的事情,廊州还有其他事情发生吗?前日到堂口说支摊半月的游方相士有没有因乱嚼舌根而引起事端?三天前途径廊州的海鲨帮离开廊州了吗?还有奇家染坊因染错花色而交不出货的事情解决了吗?”
“回宗主,这几日廊州除了婚丧嫁娶并无其他大事。海鲨帮已于昨日离开廊州。奇家因染错花色而交不出货的事头,奇家染坊和万氏布行决定接受盟内调节,即万氏布行重新提供布料交由奇家染坊,并支付相应染布费用。奇家则以布匹原价将染错花色的布匹买下,交由万氏布行贩卖,所得利润万氏抽取一成。至于那个游方相士,倒是没引起事端。但听说他算得蛮准的。摊位支在蔺公子药铺附近,出摊的时间不定,且他每天只算十个人!”
“十个?”不算少也不算多,但出摊时间不定,摊子支在蔺晨的药铺旁?“他是如何收费的?固定收费还是让人看着给?”
“不,他看人定价!据说曾让老妪支付一个铜板,但街东陈老板请他算,他开口要了一百两白银!”黎纲道。
“随意定价?倒是像极了琅琊阁的做派!”等等,琅琊阁?蔺晨?算命摊在药铺旁?“那相士多大年岁,何等身材,长什么模样?”
“四十开外,个头较普通男子略高些,体态匀称,肤略黑,留长须!”黎纲回道,“宗主这人有问题吗?”
“可曾查过他落脚何处?”梅长苏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丝浅笑。
“有,是南区最好的一家客栈。嗯,离蔺公子的药铺也很近!”
“客栈最好的客房?”梅长苏笑得有些渗人。
“是,据说连吃食都是叫附近最好的馆子送去客栈的!不过盯过他的弟子说,按着他的收入和支出还是能平的!”
“能平也是骗子!”梅长苏撇嘴,不屑地冷哼。
“啊,他是骗子?”黎纲失口叫道,“不会啊,都说他算得准!”
“叫金双把他拿下,押回盟里!”梅长苏收住笑容道,“对外就说抓江湖骗子!”
“好!属下马上去办!”黎纲立刻道。
“等等!”梅长苏摇头叹气,笑道,“叫金双先用请的,他不肯来,再用武的!还有,别伤着他,如果他跑了就跑了,别下重手!”
“宗主,这个……!”
“还不明白吗,住在自家铺子附近,蔺少阁主才好随时溜回铺子看着店啊!”
“那,那个相士是蔺公子?”黎纲终于明白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