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江年离开的八个多月里,他每天只有蜷缩在那张沙发里才能睡着,就像当初江年蜷缩在那张沙发里一样。
因为沙发上,有江年的气息跟味道。
"儿子,你房间里的沙发和茶几都旧了,过时了,所以趁着这几天你不在,妈给你换了新的,怎么,你不喜欢吗?"陆静姝跑上来,气喘吁吁的,但看着周亦白双目猩红,忽然像个没糖吃而撒泼的孩子,她是半秒也没耽搁,赶紧又跑了过去。
"不喜欢,我不喜欢,谁让你擅作主张动我房间里的东西的,马上给我换回来,我只要原来的。"看着陆静姝,周亦白彻底失去了理智,发狂怒吼,这也是二十六年多来,他第一次对着陆静姝吼。
陆静姝站在那儿,看着周亦白,愣是被他吼的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了颤,周管家看着他的模样,更是不敢吭声了。
"亦白,不就是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嘛,换了就换了。"所有的人都不明白那张沙发和茶几对周亦白来说,意味着什么,包括周柏生,所以,周柏生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周亦白的行为。
周亦白掀眸,看着走过来的周柏生,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忽然就再也无法压抑,猩红的眸子,泪水就那样,生生地流淌了下来。
"儿子,"
"那是江年喜欢的沙发和茶几,她不说换,你们谁也不许动。"哭泣着。像这个世界上最迷茫最无助的孩子,周亦白慢慢蹲了下去,抱着头,痛苦地低吼。
周柏生看着他,看着从小到大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哭的这么痛苦绝望的周亦白,瞬间就懂了,赶紧吩咐道,"管家,赶紧让人去把原来的沙发和茶几找回来。"
"是,董事长。"周管家也明白,待周柏生吩咐一声,他赶紧便下楼,打电话,让人去找已经扔掉的沙发和茶几。
"儿子,江年她"
"闭嘴!不许你提江年。"陆静姝蹲下去,伸手想要去安抚周亦白,只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他,便被周亦白用力一把拨开,怒吼。
陆静姝看着眼前的周亦白,心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哭求道,"儿子,妈错了。你别这样,妈看着心疼。"
"亦白,再过几个月,江年就回来了,放心,她不会怪你,她会原谅你的。"走过去,周柏生俯身,轻拍周亦白的肩膀,"你是男人,犯了错,就应该勇敢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的像个女人。"
周亦白抬头,泪流满面地看向周柏生,摇头,"她不会,她不会原谅我。"
"事在人为,只要你够诚心,我相信,江年一定会的。"
"董事长,夫人,少爷。"这时,管家又匆匆跑了上来,眉头紧皱地看着大家。
"怎么样?"立刻,周亦白站起来,扑过去抓住周管家问道。
"少爷,"看着周亦白,周管家是欲言又止。
"说。"周亦白吼。
"少爷,刚才打电话去家具回收公司问过了,他们说,前两天周家送过去的旧家具,已经全部拆卸掉了。"不敢隐瞒,周管家如实道。
"这"陆静姝也急了,"儿子,妈不是故意的,妈错了,你可别生气了,妈再让家具公司帮你订制一套一模一样的回来,好不好?"
周亦白闭了闭眼,身体里嘶吼的困兽,终于被控制住,淡淡道,"不用了!我今晚去天玺一号住,就不回来了。"
话落,他直接松开周管家,抬腿,往楼下走。
"儿子"陆静姝想要追上去,却被周柏生一把拉住,吩咐周管家道,"多安排几个保镖,跟着。"
"是,董事长。"
周亦白开车,去了天玺一号。
想想,他有多久没有来天玺一号了,大概半年了吧,上次来,还是叶希影在外面喝醉,醉的一塌糊涂,被他的朋友遇到,打电话给他,他才去接了叶希影,送她回天玺一号。
他跟叶希影说,"等江年回来,我会跟她离婚,娶你,但在我娶你之前,我们尽量少见面。"
叶希影当时哭着问,"为什么?"
他回答,说,"我静下来想了想,发现,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你,越见你,我就越不想见你。"
叶希影继续哭着问,"亦白,你真的爱上江年了,是不是?"
他点头,说,"是,我爱上她了。"
叶希影又问,"那我呢?"
周亦白又回答,"如果你不想我娶你,你可以把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耗尽。"
叶希影哭的不成样子,又说,"周亦白,你说过的,此生只爱我娶我一个人。"
周亦白又点头,"是,我后悔了,但我会努力守住我一半的承诺。"
"好。"叶希影终于还不至于太傻,把自己和周亦白都逼上绝路,所以,她思考了良久,对周亦白说。"你要是不娶我,我会从这天玺一号的顶楼一跃而下,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和江年。"
周亦白说,"好。"
按下指纹锁,公寓的大门"咔嚓"一声,应声而开。
门推开,里面的一切,熟悉到几乎令周亦白窒息。
想想,如果是现在,他一推开门,看到的,是江年和另外一个男人窝在沙发里,抱在一起,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周亦白一定会疯掉,一定冲过去,把那个男人揍成肉泥。
如果,是在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话,周亦白想,他或许会杀了那个男的。
可是,江年呢,她怎么就生生忍住了,可以做到对于所有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难道,她的心就不会痛么?难道,她就不觉得苦吗?难道,她就没有愤怒吗?
还是说,江年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所以不在意。
但是江年说过的,她哭着对他说过的,她喜欢他,爱他,所以,才会心甘情愿跟在他一起,任他羞辱。
只是,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江年不再爱他了,爱上了别的男人?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周亦白知道,在过去的大半年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心里,装下的都只已经是江年一个人。
连鞋子也没有换,周亦白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去酒柜里,拿了几支洋酒,直接往江年的卧室而去。
江年睡过的沙发没有了,她用过的茶几没有了,但天玺一号里还有她睡过的床,她用过的小圆桌,她坐过的沙发。
房间里,处处都是江年的身影跟味道。
拿着酒,周亦白坐到床边的地毯上,后背抵在床边上,他知道,江年也喜欢这样坐着,抱着电脑,认真学习或工作,好几次他拧开门,看到的,就是江年坐在此刻他坐着的位置,抱着书或者抱着电脑的样子。
那时的他,真蠢!
在江年的眼里,他一定是蠢极了,蠢的就像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呵
拧开一瓶烈酒,像喝水一样,周亦白仰头便往嘴里灌。
火辣辣的烈酒滑过喉咙,似要将喉咙一道道割开,可是,周亦白却好似没有半点感觉,没有几下,一瓶烈酒便下了肚。
江年,我以前真的太蠢太幼稚了,你要原谅我呀,你一定要原谅我呀!
又拧开一瓶烈酒,周亦白闭眼,再次仰头就往下灌
叶希影和几个朋友吃完饭,又去喝K,被朋友送回天玺一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周亦白再也不来天玺一号吧,她便觉得,天玺一号这偌大的公寓对她而言,成了一个牢笼,她自己每天把自己困在这儿,等着周亦白,离不开,也不愿意离开,哪怕,这就是一个铁牢。
所以,她和朋友夜夜笙歌,几乎每晚很晚很晚才回来。
快大半年了。她的生活,每天像就这样,毫无生机的重复着,她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恃宠而骄,每天随时随地的夺命连环CALL,电话微信,一定要弄到周亦白回复自己为止。
现在,她每次只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微信,周亦白不接,她也就不敢再多打或者多发了,最多是第二天的时候,她再打,再发。
如此往复,周亦白每天都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她就乖乖的,不再每天烦他了。
因为,她怕呀,怕真的把周亦白对自己的耐心耗尽,连剩下的一半的诺言都不遵守了。
所以,她只能等,等到江年回来。那时候,她就可以去找周亦白,兑现他的承诺。
还好,周亦白没有太无情,基本上两周或者半个月的样子,就会和她一起吃顿饭,然后,送她到天玺一号的楼下,不过,却从不再上来。
每个孤独寂寞的晚上,叶希影就只能靠回忆,回忆她和周亦白以前甜蜜纠缠的点点滴滴来渡过。
当公寓的大门打开,漆黑一片的公寓里,一股浓烈的酒杯味道,立刻扑鼻而来。
叶希影浑身一震,全身的神经紧绷,下一秒,立刻开了客厅的水晶吊灯,冲进公寓里。
"亦白!"她大叫,一双眼不停地四下搜索周亦白的身影,因为她知道,她肯定,所有的理智和奢望都在告诉她,一定是周亦白来了。
可是。没有人回应。
"亦白,是你回来了吗?亦白!"大叫着,叶希影往楼上冲,却在冲到楼梯口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那浓烈的酒精味道,是从一个方向飘散过来的。
眉心倏尔一蹙,叶希影脚步顿住,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江年的房间的方向,她一步步,顺着酒精的味道,找了过去。
房间的门是大开着的,当来到门口,一眼看到倒在江年的床边,身边还衡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酒瓶的周亦白,叶希影浑身又是一震,整个人愣在了那儿。
真的是周亦白回来了,可是,他回来,却不是为了她。
呵
多可笑呀!
"亦白,亦白,你醒醒!"
但不管怎么样,周亦白回来了,只要周亦白能回到她的身边。和她在一起,他的心里装着的人是谁,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她最终要的,不过是周太太的位置,还有周家而已。
所以,愣了一瞬,叶希影赶紧过去,去扶起周亦白,轻拍他的面庞,柔声叫他。
"亦白,你醒醒呀,亦白!"
"江年,江年"低低地呢喃着,周亦白睁开了双眼,醉眼迷离中,他看着眼前的叶希影,笑了,"阿年,你回来了呀"
"亦白,你怎么喝成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周亦白,被周亦白认作成了江年,叶希影难过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曾经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个,只娶她一个人的男人,此刻,却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嘴里,不断地呢啁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而这个女人,偏偏还是江年。
"阿年,阿年,别哭,别哭"看着眼前的叶希影,周亦白去捧起她的脸,干燥又滚烫的大拇指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去试她眼角的泪,尔后,头压过去,吻住她的唇,低低喃喃的模糊道,"阿年,别哭,我不想看到你哭呀"
"亦白,你别这样,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阿年,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呢喃着,周亦白将叶希影压到身下,更加疯狂地吻了起来
翌日,上午,周亦白睁开眼,头痛欲裂。
只是,当他看到一条横在他胸前的白嫩的手臂时,他整个人如遭电击,瞬间怔愣住。
顺着那条手臂,他的视线,渐渐上移,当叶希影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映入他的眼帘时,他只想狠狠给自己一拳。
他怎么在江年的房间
SHIT!
无比烦躁郁闷的,完全不管睡在身边的叶希影,他爬起来便翻身下床,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亦白,你醒啦!"叶希影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拿了衣裤迅速地往身上套的周亦白。
"等下保姆过来,让她把床单被套还有枕头什么的,全扔了。"看也不看一眼叶希影,周亦白只是无比烦躁地道。
"什么?"叶希影还迷迷糊糊的,没听清,掀开被子爬起来,就不着寸缕的走到周亦白的身边,去搂住他的胳膊,声音软的可以滴出水来似地道,"亦白,你不洗个澡吗?"
周亦白穿好裤子,闭了闭眼,将胸腔里汹涌的暗流与浑身的戾气努力压了下去,尔后,将自己的胳膊从叶希影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却仍旧不看叶希影,只重复道,"把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扔掉,以后,你不要再进这间房间。"
"亦白,"
"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叶希影难过又委屈的话出口,周亦白便直接打断了她,大步往外走去。
"亦白,你留下来吃早餐好不好?"叶希影追出去,抓住他,近乎哀求道。
"不了,你自己吃吧。"再一次,周亦白从叶希影的手中抽走自己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