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慧眼如炬。”
“嬴政此到新郑,的确不是为了先生而来。”
“不过,当得知先生在此之后,嬴政便第一时间来见先生了。”
嬴政朝着叶千秋说道。
叶千秋点了点头,道:“秦王客气了。”
“我不过一介江湖闲散之人,秦王来见我,着实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先生何必如此自谦,在七国的土地上,先生之才可是少有人能及得上。”
叶千秋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韩非这个家伙到了。
果不其然,韩非推门而入。
和韩非一起进来的还有卫庄。
卫庄进门,将门带上。
韩非一进门,就朝着盖聂看去,一脸笑意的说道:“我猜阁下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鬼谷纵横传人,秦王身边的首席剑师盖聂先生。”
盖聂见状,站起身来,朝着韩非持剑拱手道:“在下盖聂。”
韩非朝着盖聂拱手笑道:“盖聂先生,初次见面,盖聂先生的剑尚未出鞘,就已经让我受伤了。”
盖聂道:“此话怎讲?”
韩非道:“卫庄兄说让我见一个人。”
“我问什么人。”
“他考虑了下,说是一个朋友。”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整天卫庄兄长,卫庄兄短,还老请他喝酒,他从来都没有把我称为朋友。”
“你说这是不是在我心口狠狠的扎了一剑。”
盖聂一动不动的看着韩非,没有说话。
韩非一脸尴尬,“咳咳”一声,道:“你们两位,不愧是师出同门,好像每次我想活跃一下气氛,都会冷场……”
叶千秋笑道:“九公子,你也来了。”
韩非耸耸肩道:“卫庄兄一大早的便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了,我不来可不行。”
卫庄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非。
韩非急忙坐在一旁的嬴政看去,嬴政站起身来。
韩非一本正经的朝着嬴政拱手道:“在下韩非,见过秦王。”
嬴政还礼道:“嬴政见过九公子。”
叶千秋坐在上首,道:“既然来到了紫兰轩,那就只是紫兰轩的客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之内皆亲朋。”
“相逢即是有缘,诸位都请落坐吧。”
四人闻言,皆分别落座左右。
这时,只听得刚刚坐下的盖聂朝着韩非说道:“鬼谷传人也可以成为九公子的朋友吗?”
韩非回道:“那是自然。”
盖聂道:“九公子师从小圣贤庄荀夫子,又对鬼谷传人称兄道弟,但是在阁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两句,在下可是历历在目。”
韩非微微一笑,道:“百家学说,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绝学,分纵与横。”
“儒分王儒和腐儒,侠也有凶侠和义侠。”
盖聂道:“请指教。”
韩非侃侃而谈道:“腐儒一味求圣人治天下,轻视律法的疏导。”
“如果必须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丰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恶,未免不切实际。”
“侠为仗剑者,凶侠以剑谋私欲,义侠以剑救世人。”
“孟子曰,虽万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侠者。”
盖聂闻言,平静说道:“看来九公子对剑也颇有研究。”
韩非笑道:“在诸位面前论剑,岂非贻笑方家。”
“道家庄子有一篇《说剑》,倒是颇得我心。”
盖聂道:“愿闻其详。”
韩非道:“剑分三等,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
“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之剑。”
“以勇武为锋,以清廉为锷,以贤良为脊,以忠圣为铗,为诸侯之剑。”
“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为天子之剑!”
盖聂道:“九公子主张的严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剑。”
韩非道:“乱世重典,法可以惩恶,也可以扬善。”
盖聂道:“剑是凶器。”
韩非道:“剑也是百兵之君子,剑虽双刃,关键却是在执剑之人。”
韩非话音落下。
只听得那边嬴政“啪啪啪”的鼓起掌来,赞道:“彩!”
“韩非先生所言,确实精彩。”
韩非朝着嬴政稍稍点头,然后说道:“秦王缪赞。”
卫庄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想着曾经先生曾教给他的剑之道理。
此时,叶千秋坐在上首,微微一笑,道:“秦王来到新郑,应该是为了九公子而来吧。”
嬴政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我此来新郑,的确是想见一见写出《五蠹》这种谋划天下文章的韩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非笑道:“韩非才学疏浅,让秦王见笑了。”
嬴政道:“其实,在我的心里,我不止对韩非一人好奇。”
“我对叶先生亦是十分好奇。”
“我很好奇,像叶千秋这样的才高之士,为何甘愿隐居鬼谷不出,纵使行走天下江湖,也不入七国朝堂,一展才华。”
叶千秋笑道:“人各有志,我之志愿,只是逍遥人间。”
嬴政道:“身处这天下乱局,有志之士皆想名留青史,匡扶明主,结束这几百年的乱世,先生却想要逍遥人间,确实是令人费解。”
叶千秋道:“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而有些人通过一片落叶,却能看到整个秋天。”
“行万里路,才能见天地之广阔。
“众生的命运往往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皆是身不由己。”
“一旦入了天下这盘棋局,就很难脱身。”
“但于我而言,想要逍遥人间,并非难事。”
“因为,我这一生所求,无非便是超脱二字。”
韩非在一旁道:“先生所言,倒是让我想到了过去。”
“我曾流浪他国,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后来,我遇到了荀夫子,我问夫子,天地间是否真的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掌控着人的命运。”
嬴政讶然道:“你的老师如何回答。”
韩非道:“老师说,有。”
嬴政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韩非道:“当时,我也是这么追问的。”
嬴政好奇道:“那么你的老师回答了吗?”
韩非道:“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夏冬的枯荣,国家的兴衰,人的生死,皆是神秘莫测。”
这时,韩非朝着叶千秋看去,微微一笑,道:“先生可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叶千秋接着韩非的话音说道:“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寻常人的一生不过匆匆一甲子,用凡人的眼睛去窥探百万年的天地,是否如同井底之蛙?”
“那种力量又岂是凡人可以看得透的。”
嬴政眼中闪过莫名之意,道:“这就是先生的答案?”
“所以,先生一生所求的方才是超脱?”
“亦或者可以换个词来说……先生所求是长生……”
叶千秋微微一笑,微微颔首,道:“秦王既然已经明白,又何必再问。”
嬴政怔了怔,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叶千秋拱拱手道:“倒是嬴政先前小觑了先生之志。”
“人真的可以超脱,可以长生吗?”
叶千秋摇头道:“这是一个需要用一生去追求的答案,在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之前,谁又可以断言可否?”
这时,韩非在一旁说道:“先生所求是长生、超脱。”
“但像我这般俗人,便无法去寻求那种虚无缥缈,难以企及之事。”
叶千秋笑道:“人各有志,况且这条路并不好走。”
韩非道:“我曾经穿过岁月长河,看见过我的死亡。”
“其实我并不畏惧死亡,人终究会死。”
“但如果只是庸庸碌碌的死去,那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叶千秋笑道:“你若是与旁人说这话,旁人未必会信。”
韩非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朝着嬴政说道:“秦王为何会来到新郑,莫非只是为了见我吗?”
嬴政说道:“是也不是,或许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出来散散心。”
韩非道:“请恕韩非直言,大王是一国之君。”
“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这万金之躯离开了国境,便犹如龙入浅滩。”
“以韩非之见,大王此行,是在将自己推向危险的悬崖。”
嬴政笑道:“不登上悬崖绝巅,又怎么领略一览众山的绝顶风光。”
韩非赞道:“大王果然胆识不凡,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即位之后,孤身入胡,观察胡人的民风军纪,后来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虽然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但他却犹能全力推行。”
“自此,赵国国势立升,兵力渐强,数年之内,内灭中山国,外掠胡人之地,其势可与秦国争锋。”
嬴政道:“赵武灵王固然神勇,但晚节不保,终究不是天下之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卫庄站起身来,前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紫女。
“什么事?”
卫庄问道。
紫女一脸肃容道:“姬无夜的亲卫军,正在朝着紫兰轩赶来。”
卫庄蹙眉道:“这个时候,姬无夜调动亲卫军前来,莫非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盖聂“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朗声道:“王上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这时,又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道:“九公子,宫里有人传召。”
韩非闻言,面色微变,道:“这个时候,父王传召我?”
“秦王的行踪莫非已经暴露了?”
“不然,为何姬无夜的亲卫军会在短时间内调动。”
这时,盖聂说道:“姬无夜的亲卫军已经来了,王上不能在这里久留。”
韩非道:“父王召我,我不能不去。”
“秦王,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离去。”
接着,韩非便要推门而去,叶千秋却是说道:“小庄,你跟着韩非,以防不测。”
韩非正要拒绝,叶千秋却抬手道:“九公子尽管去便是,紫兰轩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韩非闻言,微微颔首,笑道:“那非就等先生的好消息了。”
说罢,韩非推门而去,卫庄也紧随其后。
这时,叶千秋看向嬴政,笑道:“秦王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嬴政笑道:“先生胸有成竹,我又何必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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