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胡言!”
“女儿是否一派胡言,爹爹最是心知肚明不过。”
云覆雨紧握双拳,全身发抖,良久,颤声间:“你,你却是从何得知?”
“爹爹可知武钰其人?”
“当然知!”
“爹爹所知的武钰可是那位投诚朝廷的留虬髯的中年汉子?”
“自然是他,难道还会是别人吗?”
“不错,武钰确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云覆雨闻言大惊失色,踉跄了一步,几欲跌倒。
“正是!我也是今夜见到真武钰,这才想通一切前因后果。爹爹,您施的是连环计,人家却是将计就计。爹爹又如何能不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云覆雨面色煞白,伸手扶住门框,喃喃道:“将计就计?”
“我不知道爹爹在什么时候与假武钰结盟,但肯定是在扬州窃案之前。想必是在此人的明示暗示下,爹爹便与他合作,由他负责挑拨八王爷造反,窃官银嫁祸扬州杜大成,而后又血洗杜家庄运走官银。之后皇上派去扬州的钦差都被盐帮或八王的人灭口。然后爹爹便按计划接下查案大任,得到调遣朝中官员的权力。于是您先派了两名官员去打头阵送死。这两人都是年轻有为且各有功名在身的八旗子弟,除掉一个便少一个。而且也可借他们却让八王爷和大阿哥这两名幕后主使逐渐浮出水面,实在是一举数得。最后再让我和哥哥出马,虽没费多少功夫,破案也显得水到渠成。
“可是爹爹,您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盐帮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帮派,为何竟会竭诚与您合作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爹爹,您以为您便是那最后的胜利者,却不知黄雀背后还有老鹰啊!那真正的盐帮帮主武钰便是这只老鹰。
“爹爹,若女儿的估计无误,此刻,您曾经的作为都已经被呈到皇上的案头,而大内的禁卫军也已出发,正向我们云家包抄而来。”果不其然,北斗话音刚落,院外的巷子里便传来阵阵马蹄声。随即便有人开始撞门。
云覆雨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叹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北斗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扶着他道:“女儿无用,没能早日识破这圈套。今生女儿已无法报您养育之恩,惟有等待来世了。”
云覆雨一把捉住她的手,急急地问:“那武钰到底是谁?为何竟要如此算计我?”
这时禁卫军已破门而入,闹哄哄地四散开来叫人到院中集合。禁卫军首领上前朝云覆两一抱拳道:“云大人,得罪了!”一挥手,即有两名士兵执了铁链来锁住云覆雨的颈,朝外拖去。
云覆雨大急,回头喊道:“快告诉我那武钰究竟是谁?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啊!”北斗又扑地跪倒,喊道:“此事全怪女儿!十八年前因为女儿的出生让您在公堂之上心神不宁,从而错断了一桩命案。这错案的受害者便是武钰全家!”说着朝父亲的背影重重地磕下头去“女儿万死不能赎其罪啊!”云覆雨闻言,又惊又怒,暴跳着骂:“都是你害的!你哪是什么北斗星,分明是个扫把星!扫把星!”嘶声吼着,逐渐远去,终至无声。
这时迷迷糊糊刚从床上被拖起的怀恩和几名女眷乍闻噩耗,也一个个群情激愤,奔到北斗身边尖声嚷着:“扫把星!扫把星!”一个个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北斗伏倒在地,咬牙一声不吭地接受大家的愤怒。直到云夫人尖叫着冲来将众人推开,她才慢慢直起腰来。
“娘!”她把哀痛欲绝的母亲抱到怀中轻轻抚慰,耳中充斥着众人的哭嚎和不断的扫把星的咒骂声。
她是否也该同声一哭?但奇异地,她眼中却无半滴泪,只在黎明的秋风中干涩到刺痛。
扫把星!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她轻拍着母亲不停抽搐的肩,暗道:娘,女儿今生不能尽孝,只有等来生了。
她闭上眼,眼前一个个人来来去去,都是她这短短一生里有所亏欠的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夜神,甚至武钰。
她亏欠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尤其是宣赫。
宣赫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可如今先死的却变成是她。那么他会为她哭泣吗?
她微微叹气,一丝酸楚从心底涌上来。忽然间,眼里竟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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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明。
宁王府,后花园。永琰一身戎装正在舞剑,蕊馨格格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跟着练。
“好丑!”永琰突地收剑,指着她大笑。
“你嘲笑我!”蕊馨跺着脚嗔怒道“我要去告诉阿玛!”
“好了,别跟我练啦!下回我还是介绍一个好师父给你!”
“是谁呀?”蕊馨兴致勃勃。
“这个,”永琰顿了一下才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得先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才行。”
“真的?这么神秘?”蕊馨眨着大眼睛“那我更加期待了!”
“你就慢慢期待吧,我进去换件衣服。”永琰说着穿出花园,走进自己的卧房。门一推开,他就大吃一惊。
“宣赫?你什么时候来的?”只见宣赫一身脏兮兮,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他懒懒地瞟了永琰一眼,虚弱地答:“来了一会儿。”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受了伤吗?啧,看样子还伤得不轻呢!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把你伤成这样?我刚还打算把你介绍给蕊馨当师父呢,结果你却这样拆我的台!”
宣赫摆摆手“闲话少提。你知不知道云家被抄的事?”
永琰点点头“这次证据确凿,云覆雨罪行可大了,多半是要全家抄斩的!”
“可否求皇上网开一面?”
“你是说你家那位夫人吗?”宣赫摇摇头“若是云家人都死了,她决不会独自偷生。最少也得留住大部分女眷的性命。”
永琰皱眉道:“这只怕难办得很!”
宣赫迟疑一会儿道:“我准备去见和坤,你以为如何?”
“和坤?”永琰惊道:“去见他?”
“是!我听说和坤对皇宫内苑宝库中西域进贡的玉象十分垂涎。我现在来找你就是为的此事。你帮我打通一些关节把那玉象连夜运出来如何?虽然失了我们一贯的原则,但为救人,却也别无他法!”
永琰叹道:“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为了你那位夫人,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以后你传授我功夫时可不能再藏私!”
宣赫叹着气道:“不是我想要藏私,而是,我只怕你在武学上面花去太多时间而耽误了你的学业。要想成就大事,最重要的是雄才经略,光有匹夫之勇是远远不够的。”
“但我大清山河不就是在马上打下来的吗?”永琰辩道。
宣赫摇摇头“马上得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
“好!说得好!”忽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大声赞,随即蕊馨出现在窗口“十五哥,你为人未免太不爽快。不就是一只小小的玉象吗?还拿来要挟宣赫哥哥,岂不是太过小气?宣赫哥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那玉象我去给你偷出来!”
“别乱说话!”永琰斥道。
“你不相信我?等着瞧吧,我蕊馨格格出马,从来就没有搞不定的事!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宣赫哥哥,你家的那位夫人到底好在哪里,真的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救她吗?”
宣赫淡淡一笑“不救倒也无所谓,只不过这世上你就要少一个宣赫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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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云府众人接受裁决。云氏男子以及参与过谋反的家仆一个不留,全部斩首。而余下几名不知情的女眷,因以和坤为首的众位大臣齐齐上奏陈情,朝廷感念云覆雨为政几十年也曾做过不少政绩,特地网开一面赦她们死罪,只贬为奴婢,且后世三代不得为官。已出嫁的也不例外,直接从夫家除去户籍,一律交由户部在三日之内指给各官户人家做奴仆。
判决一下,人人都赞皇上仁慈。只有乾隆自己最清楚,所谓网开一面其实只是因他怜惜北斗满腹文采,不忍见她就此香消玉殒这才大发了慈悲。死罪可免,活罪却总是难逃。为奴为婢虽然委屈了她,但总好过砍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