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李之森最初的要求,一个讲故事的人,一个没有故事也能将美丽讲成故事的诗人。
连伊维特也忍不住去想,何翩然似乎天生就是要穿着冰鞋站在冰面上的,传世经典乐曲的不朽在她脚下重新苏醒,她在讲故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却能让人身临其境,哪怕没有剧情,她也把音乐像画卷一样徐徐打开。
输给这样的人,在告别的最后一年,伊维特想,她或许是甘心的。
第一乐章节选了最经典的主旋律,在何翩然结束动作之后,浪漫的序曲终结,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褪去,观众起立鼓掌,因为场合,这里没有欢呼,但经久不息的掌声比任何疯狂的呐喊还让人血脉贲张。
何翩然向观众致谢,想指挥和月团致谢,指挥冲她点头微笑,微微颔首。
她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当初这个提议,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机会,她滑得不止是一曲门德尔松,而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一种境界,如今,她真的感觉到自己拥有这种力量。她很激动,特别想和人分享这种感觉,许伊不在身边,夏天去准备上场,她一回头就看到伊维特抱臂站在那里,黑暗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犹豫之后,何翩然走上前,又害怕挨骂不敢开口,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一个“我”字。
“好了,我懂。”伊维特噗嗤笑出声,其实之前编排时,她只是觉得欺负这个抢走自己奥运冠军蝉联梦想的小女孩很有趣而已,再加上本来在花滑上她就是个严苛的近乎无情的人,所以才显得格外严厉不近人情,如今看到自己真的吓到了她,伊维特反而觉得更加好笑。
“你明白就好……”何翩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得到纾解,她自己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时夏天在介绍后滑上冰场致谢。
伊维特收回笑容,对何翩然说道:“我有时觉得上帝即偏爱你们又憎恨你们。”
“为什么这么说?”何翩然不解。
“如果他不爱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吝惜天赋送给你们每一个人?如果他不恨你们又为什么让你们偏偏生在同一个时代?”
何翩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和夏天。
这次编排没有使用勃拉姆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经典的第三乐章,而是一反常态使用了第一乐章,清新动人,堪称抒情弦乐的巅峰。
夏天的白衣在灯光下更加清澈纯净,她随着大提琴的前奏滑行,几个简单动作也别有风情,内敛清丽,丝毫没有她寻常节目的乖张魄力。
何翩然明白伊维特的意思,她和夏天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站在荣耀的巅峰。
“你仔细看好她的表演,何翩然,我不想隐瞒,你们刚刚升入成年组的第一赛季,第二赛季……甚至第三赛季我都更加看好她,不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赢得我的人,而是夏天身上的气质,我的感觉不会错,她追求的美更加平衡,更加热情,那种纯粹的狂热曾经也让我为之倾倒,你看清她的动作,手腕,表情,每个细节都是看似精雕细琢的,但我能感觉到,那其实就是她的本能,她的本能就是这种酣畅淋漓的表达方式,她和你,完全是两种风格,你的艺术遵循一种感受,一种内在的情绪,而她的则是纯粹的本能,在编排的限制下或许不那么明显,可当表演滑或者商演时,夏天的璀璨谁也无法挡住,你这个战胜过她的奥运冠军也做不到。”说完,伊维特转向何翩然,一只手悄然握紧她的手腕,“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打击你,我是想告诉你,想要赢她,永远的赢下去必须用你自己的方法,你们本身诠释的方法不同,无法比较高下,但分数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残酷。你现在是我的半个学生,我想你一直赢下去,像我一样曾经站在时代的巅峰上,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那里的风景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美好,你和你这一生的所爱达到追求的极致,这听起来就很美妙的梦想,值得付出一切去追求。可你想要得到这些,必须打败夏天,一个和你一样强大的花样滑冰选手,一个稀世的天才。”
冰场上,夏天一个漂亮的路兹三周联合舞蹈衔接收尾,仿佛是在解释伊维特刚刚的话,掌声满场,何翩然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我答应你,”她听见自己说,“我一定可以。”
一次奥运冠军不代表一个时代,她想要的,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