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大（一百三十七）

时，千年已过，却偶然见到脚边不知何时冒出的一颗小竹笋，且是千年难遇的并蒂竹。我用灵力将你灌溉长大，成为一株修竹，后来，将你制成长明灯置于佛祖座下，望佛音能开你五窍，通你五识，有一天能替我执掌上阳宫三千明灯，度化人间怨气。因此，你的由来，最初，便是灵竹。”

    爻灵呐呐不能言，还在消化这个从来不曾知道的事实。

    “可......大人，我是灵竹和救阿旭有什么关系？”

    “作为并蒂竹，你生来便有两条性命，其中一条，因长明灯破碎而逝去，还剩下一条，便是你现在这凡人之躯，若你肯舍去，便能救回华旭。”

    “你是说，以命换命？”

    西王母心有不忍，只轻轻点头，就转过身，眺望层云涌动的天空。那股魔煞之气此刻被她施法压制，却仍在体内冲撞，她深吸口气，手指点了胸口大穴，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堪堪止住。

    爻灵看一眼小鱼儿，又看向华旭，对西王母道，“大人，我愿意。”

    “你想好了？”

    “嗯，请大人动手吧。”

    西王母回头，伸手抚摸爻灵的头顶，半晌，沙哑道，“好孩子，我知你钟情于他，不愿看着他死，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醒来，得知你为了救他而舍去自己的性命，让他如何承受？”

    爻灵泪如雨下，哽咽道，“大人，我知道，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可是，如果换做是我躺在这里，命在旦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性命救我。如果生离死别是我们注定无法逃离的宿命，那我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他。我相信，有小鱼儿陪着，他会坚强地活下去。”

    良久无言，无边雨幕下，西王母的表情模糊不清，那双曾经关照六界生灵的眼睛，此时此刻，笼罩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她心知造成这样无可挽回的悲剧的人是自己，爻灵却丝毫不提此事，更无半点怨愤，这叫她甚至更加无法面对自己，面对爻灵。

    半晌，她对爻灵道，“今日这事，是我一手造成，灵儿，稍后我会替你救回华旭，但是你不该因为我的过错枉送性命，我也会设法救你......所以，你不必难过，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都不会改变......”

    西王母的声音渐渐消失，爻灵闭上了眼睛，沉入一片静谧的黑暗沼泽。

    三百年后，灵山上阳宫。

    爻灵睁开眼睛时，西王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一种难言的心痛攥紧了她的心脏，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朝西王母的寝殿跑去，推开荒废了三百年的大门，一切陈设都破旧不堪，唯有西王母的卧房还依稀如旧。

    一副画像从墙上飘到她的面前，西王母悲悯的眼神望着她，声音直达她的心底。

    “灵儿，你心里一定有疑惑未解，醒来后一定会来寻找本座，只是，到时候本座无法继续在上阳宫等你，不要担心，也不要难过，本座并未圆寂，只是肉身寂灭，元神在西天梵境修养。”

    “你是不是想知道，本座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你还活着？”那副画像上的人笑了笑，面目栩栩如生。

    “那日，你睡着后，本座将你的元神抽出，救下了华旭，只是他受到重创，需在莲池中修养三百年方可苏醒。你失去灵竹元神后，本该消散于六界，本座为弥补自身罪过，便用半生灵力为你重塑元神，因此，你才可安然无恙的来寻找本座。切记，你现在元神初成，不可再伤了根元。一切因缘际会，皆是天地法则，此后，好好的与你所爱之人过日子，不必惦念本座。”

    听完这番话，爻灵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视线模糊中，画像已经自行燃烧，顷刻就在爻灵眼前化成飞灰了。

    望着指尖的一点烟尘，爻灵愣了好久，才记起华旭此时怕是已经苏醒了，她朝着西王母的卧房叩拜三下，便提步往外走。

    落日晚霞，莲池内万千荷花郁郁纷纷，湖面如镜，碎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