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从北城门赶来报信,北城门被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从内强行打开,暗藏在外的北漠人马趁机冲入,城门守军不敌,已是被那北漠人杀入了北城。
泰兴主力已经东去,只要被纥古越打开豁口,这泰兴必失。贺臻脸色铁青,齿关紧扣,过得片刻,才缓过那口气来。几员心腹将领已是闻讯赶到,听纥古越已经攻进城内,皆都劝贺臻弃城逃走,待日后水军调回再作打算。
贺臻却是缓缓摇头,他不能逃,他是贺臻,他绝不能弃泰兴而逃。若是他逃了,就等于拱手将泰兴送给了纥古越,便是日后水军调回,也难夺回泰兴。当今之计,唯有与纥古越在城内死战,撑得水军回来,这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能走,北城丢了,再去夺回来就是了!”贺臻说道,他稳住心神,重新分派了城中防务,将那几个将领俱都指派了出去,这才命心腹去后院寻芸生过来。
过不一会儿,芸生便就随着单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进门看到贺臻这般模样,不由大惊,忙扑到父亲膝前,急声问道:“爹爹,怎么了?可是纥古越又来攻城了?”
贺臻微微苦笑,答道:“纥古越已经攻入了北城,泰兴城已破。”
芸生听得怔忪,父亲之前刚与她说过泰兴无事,怎地就会突然被纥古越攻入城内?她心头顿时涌上无尽地恐慌,“爹爹……”
贺臻手抚上女儿头发,低头深深看了她两眼,沉声道:“芸生,你听着,爹爹要托付你一件事情,你仔细听好。”
芸生心绪早已乱作一团,闻言只能惶惶然点头。
贺臻道:“你带着你母亲,你弟弟,还有你十二哥的妻儿,从密道出城,渡江去云西你外祖母那里避难。”
“你呢?爹爹你呢?”芸生立即问道。
贺臻淡淡一笑,答道:“爹爹需要留在泰兴,等着你莫家伯伯带水军回来。”
一听贺臻不走,芸生叫道:“不!我不走!我要和爹爹留在泰兴,我——”
贺臻打断女儿的话,“芸生,你听爹爹说。”
芸生闻言只是倔强地摇头,一双杏眼中满是泪水,道:“不,我不听!要走,大伙就都走,要不走,就谁也不走。咱们是一家人,就要不离不弃,生死都在一起。”
她这分明就是孩子气的傻话,贺臻却听得微笑,就连那早已冷硬的心也不觉有些发热。他双手扶住女儿的头,盯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芸生,你难道要看着你母亲和弟弟他们死在北漠人的刀下吗?听话,带着他们走,护他们周全,爹爹相信你能做到,爹爹知道你一点也不比辰年差。”
芸生迎着父亲的目光,面容一点点坚毅起来,终咬牙说道:“好,我带他们走。”
早已有心腹护卫等在院中,瞧见芸生从厅内出来,立刻就跟了上来。芸生走得几步,不禁又停了下来,回身看了一眼那端坐在椅中的父亲,这才毅然转身,疾步向着后院而去。
五月十七,泰兴城破,鲜氏左将军纥古越率军攻入城内。贺家军死守泰兴,在城内与北漠兵马展开殊死争夺,巷战两日,伤亡殆尽,这才叫北漠人攻下了泰兴城守府。
纥古越从战马上跃下,提刀慢慢走上前去,立于石阶之下,抬眼看城守府那洞开的大门。
永平二年,他背着阿元就是从这里出来,从这吃人的府邸中走出,他身后是冲天的火光,身前是杀不尽的恶鬼,他一步步地走,视线都被血糊住了,才终于将阿元带了出来。从那以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替阿元报仇,他要杀回来,就从这正门里杀入,杀得贺家一人不留。
时隔二十三年之后,他终于再一次立在了这里。可是阿元,你现在去了哪里?你可能回来再看我一眼?看着我沿着当日你曾走过的路,一步步地杀入贺家,杀了那背弃你的负心人,杀了那些谋害你的贺家人,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你的亡灵。
阿元,你陪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照在纥古越的铠甲之上,分明是极暖的颜色,却泛出冰冷的光,寒了那四周的空气。纥古越慢慢端起手中长刀,薄唇紧抿,一步步向那台阶上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