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粗布短打。她当鲁嵘锋是惊讶自己的穿着,并未在意,只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道:“早就不是什么大当家了,鲁大叔还是叫我辰年吧。”
鲁嵘峰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换到她的身上,又从她的身上移回脸上,如此几回转换,眼中是掩不住的惊愕。
辰年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解释道:“不过在山里跑得晒黑了些,鲁大叔无需这般惊讶。”
鲁嵘峰愣愣地点了点头,可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辰年腰身处飘了飘。辰年自知这几个月来在山中奔波,不只面皮黑了,便是身形比之前粗壮了许多,再无之前的窈窕。她并不在意鲁嵘峰的打量,瞧着叶小七灵前的香快要燃尽,便就出去净了手,回来在叶小七灵前续了柱香,这才又回过身来,问鲁嵘峰道:“鲁大叔怎会在这里?是来寻我?”
鲁嵘峰这才忙收回视线,答道:“哦,不是,只是路过这里。”
这回他倒是并未说假话。去年时候,陆骁与灵雀去宜平寻辰年,鲁嵘峰受顺平的指使跟着灵雀离开,以作眼线。不想他和灵雀在宜平城北林中等了大半夜,却只等到了陆骁一个,问了才知辰年并不肯随陆骁离开。一看这般情形,鲁嵘峰也就没了再跟着他们北去的必要,便寻了一个借口又返回宜平,在宋琰手下做了一员偏将。
这一回,他确是不知辰年会在这里,他是受宋琰之命前往青州,途中借宿此处,无意间看到了叶小七的牌位,这才心生诧异,派了手下去向打听是谁将这棺木寄存在此处的,不想手下还未探听回来,进门的却是辰年。
辰年听他说宋琰命他去青州,也不问他是为何事,只道:“既然这样,鲁大叔就该快些去青州,军令不可拖延。”
她显然是不想说自己之事,鲁嵘峰瞧出,也不好多问,想了想,只问她道:“你可是要把叶小七送回寨子安葬?”
辰年没有瞒他此事,摇头道:“不回寨子。我已寻到了小柳的坟,想送叶小七到她那里,叫他们好做个伴。”
鲁嵘峰缓缓点头,又问道:“可需要我拨出军士来帮忙?”
辰年道:“不用,我从山里雇些人就是。鲁大叔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莫要耽误了。”
她话已至此,分明是逐客之意,鲁嵘峰只得辞了她出来,待出了那庙,却是命自己身边最机灵的那个亲兵速速赶回宜平,将辰年在此的消息告知宋琰。宋琰收了那信,不觉大惊。他深受封君扬信任,被留在江北镇守宜平,因着离着盛都太远,只隐隐知晓辰年是以贺家嫡女的身份嫁给了封君扬,此后再未听到她什么消息,却不想她竟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太行山中。
宋琰在屋中转了几圈,招了副将过来交代好城中之事,然后便带了几个心腹亲兵,偷偷出了宜平往北边山中而来。待他赶至那座山庙,辰年还未离去,她雇了木匠来给小柳打造棺木,还未完工。只是辰年却不耐烦见他,与他打了一个照面,便就避入了山中。
她身形太快,宋琰追她不上,只得退回庙中守候,在庙中等了两日不见辰年回来,这才不得不回了宜平。他苦思半夜,在谨守本分与多管闲事之间几次摇摆,终还是提笔给封君扬写了一封密信。
这信在几日之后被送到盛都,夹在一沓六百里急报的信件中,放到了封君扬案头。此时,江北战事已日渐紧张,穆展越夺下靖阳南侧的重镇小站,与陆骁合兵一处,正在攻打江中平原的北侧门户——豫州。而慕容恒带大军西来之后,并未冒进,而是一路稳扎稳打,遇到城池,必先派使者入城劝降。若是肯开城投降,他便就约束部队,安抚城内百姓,可遇到那抵抗的,一旦城破,面临的却就是屠城之祸。
就这样一面安抚,一面屠杀,慕容恒率军已是攻下了新野,慢慢逼近临潼。贺家不断向朝中求援,郑纶带兵驻守武安,也向封君扬请命出兵攻打新野,欲要先发制人。一封封军报送来,朝中也是争论不休,封君扬面上虽还淡淡,可顺平却瞧出他眉眼已是有阴沉之意。
封君扬看到宋琰那封密信时微微一怔,待再看到后面,见那信中写道:“……虽只远望一眼,却与鲁嵘峰所言无二,其形容憔悴消瘦,唯腰身稍显粗壮,异于别处,显是有孕,却无遮掩之意,不知是尚不自知,还是……”
他执信的手竟是微微抖了起来。一旁侍立的顺平不知封君扬何故这般失态,正心惊间,便见封君扬将身体缓缓地倚向后面,用那信纸遮了脸,哑声说道:“出去。”
“王爷……”顺平试探地开口。
封君扬却是不容他说话,只道:“出去!”
顺平不敢违背他的话,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却仍是小心地退出了门外。
封君扬仰倒在椅中,动也不动,可那覆面的信纸却是慢慢透出一片湿晕来。他曾苦盼着这个孩子,只望能留住辰年,可现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她却早已不在他的身边,再不可能回来。心里只一瞬间的欢喜,然后就是疼,疼过了头,便又觉得麻木,就像是被人开膛破肚,活生生地掏走了心。
以前时候,便是别的男人多看她两眼,他都觉得无法忍受。可这一刻,他竟然希望能有个男人陪在她身边,给她遮风,为她挡雨,知她冷热,哄她开颜。他宁肯她是嫁了别的男人,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也不想要她独自一人在山中为他怀孕生子,孤苦无依。
他不想她再吃这样的苦。
不知过了多久,封君扬这才又缓缓坐直了身体,将那信纸仔细叠好收入怀中,唤了顺平进来,问道:“可知朝阳子现在何处?”
听封君扬突然问起朝阳子,顺平心里不觉打了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