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来不及回头,却听见一阵马蹄声渐近,她想,能自由在宫中驰骋的也不过是那尊贵的两三人吧。
“还不放手?”话音未落,早有一只马鞭挥来,那鞭子飞舞在空中的声音吓得念香不由得惊叫,待再睁开眼,那两旁的守卫早已被马鞭高高卷起,又重重落在地上。守城门的小头目也是捂着被打开了花的脸,跪地求饶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求王爷饶命啊,小的们知错了!她因要硬闯出宫去,坏了规矩,所以才······”说着心里却在暗骂,奶奶的,老子错在哪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犯得上您老人家发那么大的火吗?是了,这小娘们还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
“规矩?本王就是规矩,我说错就是错,我说对就是对!你们别以为本王不知你们素来如何作威作福的,今日你们倒好意思同本王说起规矩来了,也不嫌没脸!哼,本王问你们,若是今日这姑娘以重金贿赂,情况又当如何?怕是早就过了你们这关了吧!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本王本不想管你们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以往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你们反是得了意,看来不整治是不行了!吴义,去告诉他们统领王大人,要他好好管管他手下这群虾兵蟹将!”
看着赵光义威风无比地发号施令,念香呆呆愣在那,眼前的他高高坐在马上,玄色的披风随风飘扬,那手中紧握的马鞭好像只是一个摆设一般,拿的潇洒而漂亮,殊不知它刚刚已是发挥了它的威力,收放自如,他的身手能够如此却是她始料不及的,他的眼中满是威严,只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显现出与他身份不符的调皮。
她迷蒙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像是被仙术定住了一样,她脸上的指痕依旧那么明显,他后悔了,一切都无法诠释他心中的愧疚,咳了两声:“你到底要不要出宫?”
念香仍然仰望着他,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那一瞬的可怕凶残在此时的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若不是脸上的伤痕和心中抹不去的羞辱时时在提醒,她甚至会怀疑自己那恐怖回忆的真实与否。那一晚的暴戾已是烟消云散,他眼中的温柔令她感到疑惑,难道魔王也会有柔情的一面?也会害羞地像个孩童一样手指不停缠绕着披风上的流苏,而他那匹纯黑色的坐骑也效仿着主人垂下头,马蹄不停地交错着。
不再等待,他轻轻夹着马肚向她奔来,快至眼前才突地猛一拉缰绳,马前蹄高高立起,随着马匹那一声长长的嘶鸣,他早已探下身在她的柳腰处紧紧一抱,她人便已跃至马背上了,根本不容得她抗议,他怀中紧紧揽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动!这畜生怕生的很,若是伤着了,可不值得!再有,除了我,还有人肯带你出宫吗?"
念香任由他从自己胸前握着缰绳,他说的没错,她不可能向其他人寻求帮助,难道她能带着这一身的伤痕去见皇上?去求他让她出宫?她想都不要想,他一定会找人为她疗伤,而所有的秘密都将保存不了,今天,此刻,她如果想要出去,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不再抵抗,见他拿着一块金晃晃的令牌向那帮守卫高喊道:“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可看好了,这姑娘是用本王的令牌出去的。”
他越如是说,那群奴才越是怕的要死,哪里还敢看,早一个个磕头如捣蒜一般,由着他带着念香绝尘而去。只留下吴义在后面跳着大喊:“王爷,王爷,您这是去哪啊?您总得让奴才跟着啊······”
赵光义故意狠狠甩上两鞭子,马跑得更快了,念香回过头,皇宫越来越远,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黄点······
不知跑了有多久,念香见街上行人渐渐多了,景致也多为一些寻常人家样子,心中盘算好了也不回头便对赵光义说:“我可以自己走了,谢······王爷。”
他一勒缰绳,马在原地转了两转,任由她灵巧地溜下马,他竟不去阻拦,只是眯着眼问她:“你要去哪?认路吗?身上有银两吗?知道怎么雇车吗?那么又怎么回宫?”
除了第一个问题,后面的每一个,念香都只能用摇头来回答,她竟然忘了身上没带钱,在宫中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忘了,这是民间,哪一件事不需要钱?
见她踌躇着,他微微一笑,那一股子得意明显地漾在眉宇之间,温和地说:“为什么要拒绝本王的帮助?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还能把你怎样吗?”
念香知道他说的有理,又难为情从口中承认,却见他向她一伸手,她稍加犹豫,只得乖乖将自己交与他,他坏坏地一笑,略带一丝痞气,十分享受着对她的操控,他竟轻轻吹起了口哨。
她心里暗自生气,故意不去看他洋洋得意的神情,重新回到马背上,他才问:“那你要去哪呢?好不容易出宫,你总不会只是为了出来玩吧?”
“周庄。”她只吐出两个字。
“周庄,周庄······”他小声念叨着,念香大约可以听到他口中一遍遍的重复,却不会看到他突然皱起的眉头,他不禁追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念香见不好瞒他,便一五一十将翠儿生前嘱托,又后来张贵妃怎么与自己说起翠儿家人,继而今日收到的信都全盘托出,说完,却听不见他说话,马行进的速度也是慢了许多,半晌,他才长叹一声:“周庄,看来是天意如此!”
念香诧异地一回头,方才还在他眼中的笑意已经不在,那一抹凝重却是他往昔少有的,他忽地大呵一声“驾”,马蹄飞奔,风呼呼而过,她隐隐听见他说:“咱们要去的竟是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