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酣目送着白若木离开东宫,迎面朝庄信走去。她见庄信虽然憔悴悲伤,两眼却比之前查阅医书时更加有神。
“红酣夫人,你应该都听到了。我信他所说。既然知道了缘由,就可以寻找应对的方法。较之前的茫无头绪,我已经安心许多。”
红酣从来不了解庄信,此时他的镇定与自信让她觉得自己似乎面对的是天帝或者魔君,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的凡人。她对庄信由衷佩服。
庄信屏蔽了左右,关上了房门,唯独留红酣在房中。他站在叶言床边,对着躺在病榻上的叶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谢谢你能照顾叶言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想获得自由,但我希望你能给我更多的时间,找到一个能释放你也不伤害她的办法。我是净国太子,我会用举国之力来寻找这个办法。所以我请求你。”
病榻上的叶言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净国太子庄信,你真的以为我是被关在叶言体内的么?”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本就是自由的。”
“我不明白。”
叶言歪着头看着他,嘴角上扬,露出邪魅一笑:“你当然不明白,你也不需要明白。我本以为我在等的人出现了,现在看来还不到时候,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离开。”
红酣正待追问:“你等的是谁?”叶言已经躺回床榻上不再说话了。
傍晚回到陈府,陈瀚站在门口等她,见车停下,赶紧上前将她扶下马车。“夫人,太子妃情况如何?”陈瀚问道。红酣摇摇头:“似乎有转机,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陈瀚与她一同走到小院中,看见珠珠依然趴在树上,晃着尾巴打瞌睡,整个小院早已是一片狼藉,就像是被贼人打劫过一般。红酣目瞪口呆,望向陈瀚。陈瀚神情尴尬:“这几日,你不在,果果和禾禾日日来玩,所以珠珠也养成了趴在树上的习惯。”
红酣招了招手,珠珠嗖地一下跳入她怀中撒欢。
“夫人,太子殿下还好吗?”陈瀚随手扶起被果果弄倒的躺椅,问道。
“殿下很伤心。”红酣捋着珠珠背部的白色长毛。
“那是自然,若是夫人重病,我定然也是如此。我此生都不舍得夫人受苦。”陈瀚弯下腰,拾起一个沾满泥水的毛球,此话说得十分自然。
红酣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涌起一丝嘲讽。她记起五百年前的陈国朝堂。黑压压的一片大臣跪在他面前,请他为天下苍生计,处死皇贵妃。领头的宰相言辞激烈:“陛下,关于贵妃是妖孽,美色迷惑君王,妖术逼死了皇太后的说法已经在陈国国内传开了,国内局势动荡,若不处死皇贵妃,怕是赵国不打过来,陈国已先亡了。”老宰相以头触地,长跪不起。
此时,身着朝服的皇后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力陈处死皇贵妃的必要,到最后,她跪伏在地,掷地有声:“若陛下不想品行有污,臣妾愿意代劳,贵妃死后,臣妾会自行了断,陛下可昭告天下是臣妾诛杀了贵妃。”满朝文武无不动容,有几位老臣甚至泣不成声。
她站在屋梁上,俯身看着朝堂上的众人和她救过一命的皇后,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何非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一国兴亡都要归于她一人身上?
她听见韩禾在问皇后:“你忘了贵妃曾经救过你性命么?”群臣哗然。皇后从容答道:“贵妃救命之恩,臣妾不敢忘。只是国事体大,私事体小,臣妾愧于贵妃,正当拿命还报,只求陛下平安,陈国国祚千秋万载。”话音刚落,群臣已再次行跪拜礼:“请陛下圣裁。”她看着他坐在龙椅上,神情倦怠。
她溜出大殿,佯装无事,回到寝宫等他。片刻后,他走了进来。“右右,朕知你本事通天,朕想请你为朕假死一回,以堵众人之口。”
她抬起头,满面无辜:“可是为什么我要死一回,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
“既然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我死给世人看呢?世人的看法比我还重要吗?”假死于她容易,只是心中到底意难平。
“右右,你不死,朕的江山不稳。你就为朕死一回,行吗?再说,朕知道假死对你来说很容易,待几日后,你换副样子出现,朕再封你个贵妃。”韩禾望着她,眼底有一抹恐惧闪过,他是怕她会生气?怕她生气了会轻易取了他性命?
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原来话本故事上的伤心流泪是这种感觉,她第一回知道。韩禾搂过她,低下头,吻住了她的眼泪。“右右,朕以帝王之尊求你,陪朕演这一出戏,演完后再不会有人来烦你,行吗?”那时的她在韩禾怀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红酣抱着珠珠走进房里,也不睬在院中收拾的陈瀚。她心中泛着异样的情绪,看向院中那棵大树,枭九不知此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