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薛檀枞桀骜英俊、邪佞狂妄的侧脸,内心又生不舍、不甘。她用怨念的余光打量着安坐一旁的云漠光,得意极了。
“啊,被蛰到了,疼。”柳白樱娇嗔地叫出声来。
云漠光的耳朵随之一动,脸转过来。
“檀枞,轻一点,好么?”
薛檀枞迅速识别出这番拙劣的表演,眼神夹杂着彻骨的冷漠,道:“要是腿仍有知觉,说明还有得治,是好事。”
柳白樱与薛檀枞双目对视,明白他已看穿自己的诡计,置气问道:“疼才有得治,是吗?”
“腐肉尽除,疮面恢复,清除毒素,一步一步来,别灰心。”
须臾之间,云漠光突然想起来百毒不侵的宝贝,在浅塘沼泽寻白鹤之时,曾意外收获一只莽牯朱蛤。那只莽牯朱蛤被她制成药丸,分为了六份,分别赠予了云九重、伯宁屹、伯宁萱、薛檀枞、弥苍和勒喜,也就是说薛檀枞体内流着的血液有治愈奇毒的功效。
“檀枞,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她高兴又激动。
“什么?”
“你的血液可以当做解药,不如喂给白樱试一试。”
“我的血液?”薛檀枞并不知情。
“离开天山回黑水城的路上,我们曾在沙漠歇了一晚,那天我在你的水囊里扔进了一颗用莽牯朱蛤制成的丹药,当时你提到水的味道有些奇怪,还记得吗?”
“那是莽牯朱蛤所练丹药的味道?”
云漠光点点头,“那时你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所以不得不隐瞒了此事。负子蝽的毒能解的。”
柳白樱咬了咬嘴唇,内心生出了一丝希望,可偏偏不想领这份情,阴阳怪气地问道:“那么好的东西你没给自己留吗?”
云漠光愣了半响,讷讷答道:“丹药没有那么多。”
薛檀枞恍然大悟,“怪不得中了昆仑派霍邪的百足鳞毒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漠光,我……”
云漠光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惊道:“你中过鳞毒针?”百足鳞毒针,万毒之针!天下毒兵器榜,它排行第三。
“霍邪的针恰好与我擦肩而过。”薛檀枞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没有展开说明那时的状况。
两年前,昆仑派与无极门约定战于昆仑之巅。昆仑派乃武学发源之地,势要稳坐天下武学翘楚,以敬元祖。昆仑派一元祖师派出关门弟子霍邪与薛檀枞比试,双方攻势目不暇接,形势凶险非常,稍一分神便有性命之忧。柳白樱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与昆仑派青灵子末位弟子高展争执起来,眼看便要为高展所掳,薛檀枞不得不分神出来解救柳白樱。瞬间鳞毒针齐射而出,薛檀枞护着柳白樱迅速躲避,仍有三根鳞毒针划破了上臂。
“鳞毒针毒性剧烈无比,恐怕会将莽牯朱蛤的功效耗尽。”如此一来凶多吉少,云漠光感到失望。
“算了,不必麻烦了,都是因果报应。”柳白樱心如死灰道。
云漠光安慰道:“这世上不只有一种解毒圣物,除了莽牯朱蛤之外,还有赤甲金龟、狐尾灵猿,若有机缘……”
柳白樱嗤笑出声,自怜自艾道:“上天何时眷顾过我?与其给我虚无的希望,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死心。负子蝽的毒解不了也无妨,反正我也讨厌这个人间了。”这一番看似痛快的胡话,反倒衬托出她的自私懦弱。
云漠光皱起了眉头,明白了柳白樱陷害她的根本原因,“你该不会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外界造成的吧?”
“不是吗?”
“那配得上你的该是怎样的人生?”
柳白樱不服气道:“你什么意思?我就只配过这样的生活吗?你的人生我配不上了?”
“那你想要我人生的哪部分呢?”
柳白樱答道:“你的起点。西夏贵族的身份、无极门门主的唯一血脉。”
“还有吗?”
“你的天赋。”
“与檀枞相比,我哪里有什么天赋。”
“还有吗?”
柳白樱嘴角恶笑,“没有了。”然后,静候着云漠光抓狂的反应。
“也就是说,你只看得上我人生的起点,并不赞同我后面的经历。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你根本不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当没藏歧提出要迎娶我时,你会欣然成为他的夫人。当卫慕莘设计陷害我时,你会抛弃萱儿选择保全自己。甚至根本不会爱上檀枞,对吗?”
“我——”柳白樱顿时语塞,仿佛每一个问句像火一般灼烧着自己的灵魂。
“如果你真的是我,那我的起点也不能满足你的欲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难道你不会羡慕卫慕家的女儿要风得风、要雨的雨,不会羡慕皇帝的女儿贵为公主、尊贵不凡?”人心永远是贪婪的。
被说中心事的柳白樱退缩成脆弱的姿态,眼眶含泪,“你没有在我的人生里活过一天,凭什么指责我?”
“你也没有在我的人生里活过一天,就凭借自己的假想嫉妒我。”
柳白樱难以置信地问,“云漠光,你一天都没有怨恨过这个世道,是吗?”
云漠光毫不犹豫回答,“有过。”
“什么时候?”
“越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一句又点中了柳白樱的要害。
柳白樱本还想反驳什么,可莫名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云漠光说的的确如此。
“从前我是不服气,现在……还是不服气,但好多了。”
云漠光笑笑,“我没有了西夏贵族的身份,是不是你恨我的理由少了一个?甚至眼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柳白樱也笑笑,“要让罪魁祸首无路可逃,对吧?”
云漠光点点头,“血债血偿。”
薛檀枞面沉如深潭般倚靠在一旁,狡黠的桃花眼亮起极狠极细一道光芒,“除孟千山、孟松承、红鹰三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