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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与我生存在同一片月光下,我能够想象他一颦一笑的模样,又或许他也在看夜色。”她越说唇角的笑意便越深,浑身被月光笼罩着,散发出柔柔亮亮的光泽,像传说中的月之女神。
“你知道吗?我找了他好久,当我知道他也许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时,我在宇文彻的马车里曾割腕自杀,我从没有那么强大的勇气眼睁睁看着鲜血流满地,当时我只觉得是自己害了他,生怕到了黄泉路上他不肯再认我。那样一来,我在这异世便是一份留恋都没有了……再回来,我被宇文彻救醒,做了他的皇后,他再不想过去那样逼迫我,但我觉得怎样都无所谓,我的心已死,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美丽皮囊,很多次病发的时候,我都祈祷自己能彻底地死去。”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如同诉说一件于己无关的繁琐小事情,但越是这样浅淡的口吻便越能让人感觉到浑身覆盖着的浓烈哀伤,像一幅泼墨的山水画,任何人一旦靠近都会沾染一身的潮湿。
“可是,老天爷总是要和我作对,我想死的时候偏偏怎么都死不了。”她苦笑一声,轻叹道,“于是我便想法设法派人打听当时发生的一切情形,也幸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没有让我死心,否则这一辈子恐怕我再也没机会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身后的人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静到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而楚若安趁着夜色静谧,趁着小孙是个安静乖巧的听众,忽然想把积压在心里的所有话都说出来。
“这一路走来,我从未觉得辛苦或者后悔,因为总有我期待和想要的未来在等着我,直到又看见他,我才发觉,他的眉目,他的模样我从未忘记过,像是烙印在了脑海里,在重新看到的那一刻,忍不住泪如泉涌。”她想到那日见到寒冽时的情境,依然有些哽咽,“可惜他都忘记了……”
“忘记了啊,在我看来,那些让我至今不肯认命,不想死去的记忆他却都忘了。我想过一千种再相见的画面,也想过很多很多要跟他解释的话,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纵我有十世的热情也不过是枉然,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颇为痛苦地拧眉,双手拢了拢肩头的衣衫,目光泛着盈盈泪光,却又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小孙,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终于回眸,却猝然看到身后提着灯笼而来的人竟不是小孙!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随意束于脑后,丰神俊朗的五官添了几丝感伤和困惑,额角的伤疤清晰可见,一如他此刻望着她时,目光里绚烂动人的温柔。
“寒冽?”
怎会是你?怎么是你!
她忽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一个新寒冽的准备。她来不收拾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情绪,只是再度背转过身,尽量让自己不要在他面前流泪不已。
“怎么是你?”
寒冽看着她的背影,方才她说得那些话像一种随着血液会蔓延的剧毒,让他一个字都没办法忘掉。
“我来看看你,好像……”他微微蹙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给自己的感觉,“好像我认得你,你给我的感觉那么熟悉。”
“是吗?”楚若安还是没出息地留下了眼泪,颤抖的背影在月色下如瑟瑟发抖的风中木槿花,惹人怜爱,“怎会不熟悉,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若不是遇见我,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点刹楼。”
“我叫寒冽?”他艰难地开口,这两个字好像一把刀,每唤一次都要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一道伤口,“你叫寒冽,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楚若安颔首,慌乱得擦了擦眼角不停涌下的泪水,一字一句道:“是,那就是你的名字,在中原武林让人敬佩又害怕的名字。可当你卸下点刹楼楼主这个身份之后,你是顾倾之,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也可以像个无赖一样变着法儿缠着你喜欢的姑娘。”
“顾倾之?”
楚若安转身,泪眼朦胧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熟悉的垂眸侧首,看着他从前从未有过的单纯苦笑,所有的一切都让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真得很想,很想拥住他,像拥住自己这狼狈的一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