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她眼眶挤出。
她丢下火把,将头紧紧埋进膝盖,克制着自己不敢大声啜泣。
她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雁安宁咬破下唇,尝到一丝血腥。
他们被分隔在悬崖两端,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青州军能上来一波援军,说不定还会上来另一波,他们不能在这头逗留太久。
而外公在悬崖对面,有他坐镇,那些雁家军的将士应当能听他安排。
山那边不属青州地界,没了索桥,这边的人过不去,外公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可她哥生死未卜,他们绝不会放弃他不管。
雁安宁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如果找不到人怎么办,如果找到人又怎么办。
还有雁家军,雁家军不能群龙无首,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他们又该怎么办。
雁安宁忍着头疼,一遍又一遍将未来的走向做了无数推演。
眼泪洇湿裙摆,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眼,深吸口气,拄着膝盖站起。
她这时才发现后背有股力量一直支撑着她,是百里嚣的手。
他一手从后面环过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仿佛怕她一个想不开跳下去。
雁安宁侧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内心的不安,而她现在没时间软弱,跟着她的人都在等她安排。
她转过身,不出所料,阿韭、小金,还有雁家的护卫们都跟了过来,他们不顾地上的血腥狼藉,齐齐站在她身后,他们眼中有沉痛,有不知所措,还有对她和雁家的尊重。
雁安宁弯腰捡起火把,对众人道:“冯大,你带五个人,去找一条安全的下山通道,如果遇见青州军的援兵,切记不要与他们硬碰。”
“我的人也去。”百里嚣说完,叫来几名私卫,命他们跟随冯大一起探路。
雁安宁没有推辞。
他们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避开青州军,去对面的山头与江汉之会合。
“地图借我用一下。”她对百里嚣道。
百里嚣从怀中摸出地图,在火光下展开,递给她一支炭笔。
雁安宁盯着地图看了又看,皱起眉心。
索桥已断,他们若想北上,只能绕道狮子岭。
然而兰啸天已将青州界内的通道全部堵住,连这处索桥都会被人发现,狮子岭多半也有青州军拦路。
雁安宁的护卫有几人由雁左带领,护送江汉之与宋喜去了桥对面,剩下的人手只有二十出头,他们这点人对付一支几十人的小队或许能够放手一搏,但若遇上更多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雁安宁盘算着北上的可能,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百里嚣唤了她两声也没听到。
百里嚣抽走她手里的炭笔,握住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对面。”
雁安宁抬首望去,只见悬崖那边的火把猛烈地晃动。
她仔细望了半晌,拿着地图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对面传来的讯号是:发现人了。
雁安宁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似凝固,她接过百里嚣递来的火把,顿了片刻,缓缓打出另一个旗语:
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