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秋筠选了个靠墙的角坐下,拧开酒瓶子又灌了一口,她瓶子里装了半瓶白酒,这样酒味儿大,醉汉的味儿一下就能闻到。不过这二锅头入口的辣涩劲还真不是盖的,冰冷冷的酒入喉火辣辣的,冻得她全身都瑟缩了。
但过不了多久,又像热气冲开了毛孔,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流,反而让人觉得舒服,曼秋筠像解渴一样又灌了几口,二锅头后劲儿上来,脑子也开始有些晕乎乎的,这是曼秋筠第一次喝酒,她觉得自己对酒很有点无师自通。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她喝着酒,无端端的又想起刘阳那个混小子来了。
现在都快正月十五了,天上却只有朦朦胧胧的月光,看不到月亮,曼秋筠闭上眼睛,用明月观秘术心观心,鼻观鼻,在她的感知力里,整个人像是站到了屋顶上,静静俯瞰这片近似贫民窟一样的居民区,这些自建的民房都不怎么高,一般就三四层的样子,有的窗户亮着盏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片斑驳墙壁,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巷子里都是漆黑一片。
曼秋筠感到自己的手心又开始发热了,看来是她一直跟踪那个接头人来了,这时一阵吱呀吱呀的传来,巷子口晃进来一辆推车,看起来像是那种半夜摆摊的弄铁板烧和烧烤的小车,两个人一人低头推,而另一个人在边上搭手扶车,十有八九是收摊晚归的摊贩。
而这边,刚才那对野、合的男女,正搂搂抱抱低声笑着往巷子外头走去,这条巷子很窄,这对男女正好被车子堵在巷子口,那个大推车把整个巷子都堵死了,根本让不开。车子被那两人推来推去,地上也是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车上的炸锅被歪斜的地面的大坑给颠了一下,锅被这一颠抖得歪了一边上,锅里的废油顿时溅到那男人裤子上,那男的瞬间就生了气,骂骂咧咧的抬起一脚就踹到车轮子上,间或夹杂着女人的规劝声和另外两人的骂声。
这么晚的夜晚,发生一点小小的冲突也无人在意,吵闹声越来越大,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声,接着一片寂静,好像刚起了头就给掐了,余下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也被夜猫的叫声给掩盖了。这片突如其来的安静显得特别瘆人,曼秋筠终于站起身来,提着酒瓶子,摇摇晃晃朝那吵闹的那头走,此时夜里很安静,只隐隐有女人唔唔的挣扎声音传来,马上就被锅盆的挪动磕碰声给掩盖了,待曼秋筠走得近了时,一切异样的声音都消失了,深夜的没有人的昏暗小巷,只有一辆吱吱呀呀明显吃重的推车在巷子里走着,推车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曼秋筠,同她擦肩而过。
曼秋筠在他们推车过去之后站住了,她回过头歪着头看了一眼那辆摆烧烤的推车,发现底下的推拉门并没有关严实,车子行进在巷子里,随着坑洞的颠簸,软塌塌地耷拉下来一条手臂。
曼秋筠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她指着那条胳膊说:“咦,这里面装了个人呢。”
小推车支楞一声就停下了,其中一个推车的人低头看了眼推拉门,脸色特别难看,向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将手背在背后,向着曼秋筠走过来,曼秋筠还是咯咯地笑着,把酒瓶子一拎,喝光了里头最后一口酒,拿袖子抹了抹嘴,嘴里一直嘟嘟嚷嚷地重复着:“嘻嘻有个人呢,嘻嘻有个人呢。”
这句话说完,曼秋筠一头歪着直接栽倒在走来的小贩面前,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体力不支,不过她倒地时拿胳膊肘垫在脑袋下,让自己多少缓冲了倒地的冲劲,眼睛半挣半闭间,看到那个人背在身后的手里,握了一把切肉刀,像是杀猪的肉摊上用来磨快尖尖的剔肉刀的那种。
那个小贩低头俯身来看了看曼秋筠,她侧身躺着一动不动,压在身下的那只手里,藏着一张黄符。她在赌,赌那些人想要完整无缺的货物,如果现在就打草惊蛇就不划算了。
果然,那个人观察了两眼,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便低声说了句:“她醉了,带上吧。”
两人合伙将曼秋筠抬到车上,拿一个大雨披盖上,加快速度推进小巷深处一个民房里。果然,那个接头人就在里面,看他们推着餐车进门,赶紧上来帮忙,将人抬着丢进一辆面包车。
为首的小贩对他说:“最近风声太紧,你赶紧走吧,我感觉条子已经盯上这里了。”
那接头人点点头,上了车点火就开走了。这辆面包车是改装过的,把后排的位置给拆了,里面装了很多蔬菜,另外猪肉还有咸鱼之类的,散发着阵阵淡淡的臭味。
曼秋筠被塞进一堆生猪肉下面,整个面包车就那么小的空间,居然塞进了四个人,除了曼秋筠,那对野战的男女,还有门口的流浪汉,所有人都是当货物一样折进去,曼秋筠也只能咬牙生受着,她的脸碰到了那个女人的脸,冰得她一个激灵,借着面包车推拉门外透进的光,曼秋筠发现那个女人的眼睛是圆睁着的,瞪得贼大,却一动不动,无论怎么挤压推搡都没有表情。
曼秋筠心里打了个突,待面包车门被硬拉上之后,曼秋筠颤抖着伸出手去那女人鼻子底下探了探,摸着像是没有呼吸了,却又像有尸体微温的错觉,另一个男人被折在她的身底下,此刻一点动静都没有。曼秋筠艰难地弓起身子,把手扯出来,往底下一摸,正好摸到那个男人的头,他的浑身已经僵硬了,后脑勺凹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扁,触手湿漉漉的,仿佛是血,摸起来黏黏的,但是面包车里空间太小,里面黑漆漆,曼秋筠举起手来,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油腻味中的血腥味,
难道说,这两人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