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程延根本无暇顾及。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自己身上还顶着村山家这块金字招牌,那位小小的森中尉绝对不敢轻易动他一根汗毛。
羁押所距离车站并不是很远,它毕竟被称为“哈尔滨铁路羁押所”,而非归属于警察厅管辖的“哈尔滨警察厅看守所”,就是因为其地理位置与火车站相邻。没过多久,一辆大卡车只用了十几分钟便抵达了羁押所门前。
程延坐在前排座位,可以清晰地看到眼前的景象:那座宛如小型城堡般的羁押所门口一片混乱不堪,人头攒动,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聚集在此处。其中男女老少皆有之,有的大人痛哭流涕,有的小孩哭闹不休,场面喧闹异常,简直比赶集还要热闹几分。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这些人神情焦虑万分,但他们的穿着却颇为整洁得体,甚至还有些人手提着装满食物的盒子。倘若程延猜测得没错,那么这群人应当就是那些突遭逮捕的铁路干部和技术工人的家眷们。
看守大门的宪兵见状,迅速拿起插上刺刀的步枪,为这辆大卡车开辟出一条通道。于是乎,程延乘坐的大卡车顺利地驶入了第一道门内,并最终停靠下来。此时此刻,早已守候在里面多时的齐田太郎所长急忙催促着众人尽快集合起来。
包括森一郎、程延等在内的五名特务以及另外十一名警察,身上几乎没有携带任何私人物品。毕竟,在羁押所这样的地方,个人物品似乎并无太多用处。住宿方面自然不必担心,这里肯定会为他们安排妥当。
至于环境如何呢?这座羁押所始建于 1903 年,由当时的沙俄所建造。其中不仅设有温暖舒适的火炕,而且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狱墙异常坚固厚实,展现出典型的沙俄式建筑风格和监狱布局。若将此标准放置于欧洲,尤其是法国,或许人们会觉得此地环境恶劣,甚至有损人权。然而,在满洲地区,就连曾经来过此地两次的新川也坦言,这里比起他在士官学校的宿舍还要舒适宜人。
毫无疑问,原本在俄国人统治时期,犯人们的伙食质量有了显着的下降。根据那位被留用的厨子所言——当新川听到“厨子”这个称呼时,再次惊愕不已。毕竟,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羁押所内竟然还设有专门为犯人烹饪食物的厨子,这实在是令新川和所长齐田太郎无法容忍之事。
因此,自日本人接管此地后的首个月起,除了那些无法拆卸的住宿床铺外,囚犯们的饮食待遇已径直降至仅能维持不饿死的最低标准。甚至连那些已经在此关押将近三年之久的罪犯们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起了抗议。
面对这种情况,新川和齐田采取的手段异常简单粗暴:“砰~砰~砰~~”随着几声枪响,所有参与抗议的犯人皆被击毙!
尽管为犯人们做饭的专职厨子已然不复存在,但这个羁押所依然保留着几位专为看守、宪兵以及警卫准备膳食的厨师。这些厨师的厨艺堪称精湛,远胜大连铁路宪兵队的厨子,然而若与哈尔滨站的厨师相比,则又稍逊了一筹。
然而,对于那些刚刚从南满铁路调派过来的警察来说,这突如其来的第一餐竟然如此丰盛——大米饭、香喷喷的蘑菇炖鸡腿,以及只有夏季才能品尝到的绿油油的油炒青菜。这样的待遇反倒令绝大部分警察和日本特务心生疑虑,迟迟不敢动筷。
终于,人群中有个年纪稍长些的警长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难道说……这会不会是因为今天要处决的犯人太多了,所以剩下这些断头饭啊?\"话音刚落,就连森一郎中尉、程延警尉也放下手中的饭碗,抬起头来,目光投向齐田所长。尽管今日的蘑菇炖鸡腿香气扑鼻、十分诱人,但在这个地方,让警察们分享犯人的断头饭却是一件极不吉利且犯忌讳的事情。
“诸位不必担忧,这饭菜确系专门为诸位警官预备的午餐,本人今日午膳亦是如此。至于断头饭一事,根据看守所之规章,临刑前的死囚有权从周边数家大酒楼中点选四道菜肴享用。此外,诸君想必亦已留意到门外那些亲属,其中部分人乃是自行携带餐盒而来。”齐田太郎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骤然涌现众多特务警员,且由森一郎和程延领衔,令其倍感压力沉重。
“如此甚好,诸位赶紧用餐吧!咱们即刻便需着手做事了!”森一郎率先开口说道,话语刚落,一众警察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程延看着周围的人并未出声回应,如果此刻身处哈尔滨站警卫室内且龟井也在场的话,无论是森一郎还是小井,哪一个有胆量对警察下达这般指令?哪怕是新川趁龟井不在时发出这道命令,那些警察也要先观察一下程延这位副警卫长的神色表情,得到他的默许后才会有所行动。然而这群警察方才落脚于哈尔滨站,旋即便被带到此地,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啊!
用罢餐食之后,程延谨遵着新川队长临行前的嘱托与指示,身为齐田所长助手的他,此时需暂且肩负起羁留所内因本次抓捕行动而遭擒获之铁路囚犯们的监管工作重任。然而那位专司重犯审讯之事的森一郎,则几乎未再多言半句便领着手下人径直离去。显然,在此处羁留所内,他自有其专属领地。
“好了,大家刚来,有些事情不明白,以后要注意啊。程副警卫长才是你们的长官,在这里也好,在哈尔滨站也好,别人不能命令你们,就连我也是要通过程副警卫长才能给你们下达命令的。今天的事儿大家心里要有一个数儿…….”
齐田太郎乃是新川的亲信党羽,刚刚与森一郎会面时不禁悚然一惊,但转瞬之间便豁然开朗、如梦初醒。此时此刻,眼看着全程下来程延始终对森一郎冷眼相待、面色不善,他心中自然如明镜一般清楚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内情纠葛。自此而后,他亦对森一郎心生愤恨之情,暗自咒骂道:“好个阴险狡诈之徒!竟然把新川队长都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