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灰我也认得!
杜秋一进门就看到了外公,他的头发还没完全花白,眼睛还没彻底老花,腰背有点驼了,但依旧挺拔,皱纹开始多了,但仍然健康,端端正正的站在院子中间,仿佛一棵不惧风吹雨打,看惯风云变幻的老松树。
“小弟,快叫爸。”
连亲妈亲爹都变成姐姐和姐夫了,而且叫的还很顺溜,杜秋本以为喊外公叫一声爸也没什么,但事到临头却发现没那么容易,胸膛之间似乎压着一块巨石,让那个字无法顺畅的跳出口,他看着泛红的眼眶和殷切的目光,想到了以前和外公朝夕相处,互相斗法的温馨日子,也想起了外公病重临终前还不忘嘱咐找到舅舅的惨淡遗言,眼眶同样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一连蠕动了几下嘴唇,最后放弃了无谓的纠结和心结,轻声说道:“爸,我回来了。”
“好!”
“秋实好样的!”
“恭喜杜校长父子团聚!”
刚才安静的似乎连风声停止了的院子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挤在门口围观的邻居们叫好的叫好,恭喜的恭喜,整个院子仿佛开出了超级大奖的彩票舞台,在震天的喧哗声中,泪流满面的杜春华牵着杜秋的手,把他拉到杜存志面前,哽咽着说道:“爸,小弟回家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杜存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颤抖的手去摸杜秋,摸过了双手又去摸手臂,摸过手臂又去摸胸口,似乎不相信他是真实存在的人,杜秋心里既酸楚又难过,既愧疚又遗憾,想起了亲妈那晚说的玩笑话,于是干脆双膝跪了下去,握住外公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当冰凉的双手接触到温热的脸庞,杜存志终于醒过神来,一把抱住了杜秋,紧紧搂在怀里,用额头抵着他的头顶,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了起来,他是个性格极为坚毅刚硬的人,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过,此时却涕泪交加,不能自已,围观的邻居们不管男女,无不感动的跟着流泪叹息,然后纷纷上前安慰,好说歹说,连搀带扶的把人从院子送进了堂屋。
等情绪稳定了下来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铜钱做信物,有杜春华和林大伟当解说员,杜秋只要在关键的地方补充几句就能圆谎,很快他“被拐卖去rb的传奇故事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进了和平村的家家户户,看热闹的人群仿佛赶庙会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蜂拥而来,几乎都要把院子的门槛给踏破了。
纯粹的讲故事很快满足不了八卦党的好奇心,开始要求杜秋表演各种失踪之后学会的技能,除了喜闻乐见的“这个东西日语怎么说”之外,又要让他写书法。
“秋实,刚才你姐说你不忘本,去了rb之后还苦练书法,字写的很漂亮,不如现在写几个给大伙开开眼界。”
“对对对,婶子我今天本来是来请你爸写春联的,结果被你回来的事耽搁了,正好你来帮忙写一个。”
杜秋的书法是个花架子,有形无神,糊弄不懂的人还可以,在行家眼里根本不够看,哪敢在外公面前露丑,急忙推辞道:“还是让咱爸写吧,我都是瞎练的,水平不行。”
“行不行你自己说了不算,你爸说了才算,杜校长,你说是吧?”
“就是啊,杜校长,你就不想看看你儿子的字写的咋样?”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了,杜存志一直端坐不动,笑呵呵的看着杜秋发呆,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这时一跃而起,走进隔壁的书房,拿了根备用的毛笔出来,说道:“秋实,既然你婶子让你写,你就给她写一副。”
杜秋无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走到了八仙桌前,眼睛都红肿了的杜春华跟过来帮他磨墨,一边磨一边小声嘀咕道:“小弟,好好写,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
“还不都是怪你!明知道我的字虚有其表,刚才非要瞎吹。”
“自从生了谨言之后,我就没怎么练过字了,每次春节回来都要被咱爸训斥,不吹你出头,我怎么躲的掉。”
“原来顶梁柱的意思就是专门帮你顶缸用的木头人?”
“你以为呢?”
杜秋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和功力,写了一副文字比较简单的春联,写完之后自我感觉良好,围观群众也都称赞不已,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杜存志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黑了,从书房里拿出来一本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碑》拓本,以**的语气命令道:“从明天开始,每天临摹二十个字!”
就知道这个倔老头不会放过我……
以前还可以仗着外孙的身份,以年纪小,学业重为由胡搅蛮缠,现在成了“儿子”,身份、年龄和学业都不是理由,以后肯定要头悬梁锥刺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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