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都这会了就别开动员会了吧。"于小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神却也认真起来,"这么说的话,你也要...?"
"那当然。"任天行吐了口气,"毕竟,现在我也能凭自己飞过海去了啊。"
"干啥啥不行,吹逼第一名。"于小楼感慨着骂了一句,却也不由得提了提嘴角,拿起枪来,"之前就听说傻逼会传染,这次我可是被你拖下水了,等完事以后可得赔我医疗费。"
"喂我说,拿老病根讹人也不带这么个讹法吧。一个号一杯酒,最多了,谁先倒谁刷卡..."
林燕扬听着这俩遍体鳞伤的二货来回抛球,在这末日当头的情境下居然还唱起了红白脸,反倒是握着炮管的她显得有些不协调。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习惯了,在很久或者不久之前,她印象中的那个队伍永远都该是这样。即使时过境迁世界快要天崩地裂...他们仍一如当初。
她注视着他们灰头土脸的狼狈相,终于是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腥风伴随着嘶叫笼罩下来,她顶着那渗人的噪声、就要像往常一样调开他们,但还没开口,令人牙酸的震鸣声已经刺入耳中,在某种东西的影响下,整个地下设施在瞬间自内而外地开始瑟瑟发抖,连那赤水间摇曳的黑影都害怕了似的重新缩入水面下。
"有情况!"她的话最终在嗓子眼转成了这么一句。
室内在被奇异的寂静中停滞一瞬,而后耀眼的爆炎骤然从血池边缘泛起,强度更甚刚才于林二人的突击,只在顷刻间便将周边地块撕裂,裂缝中像是滚动着极热的岩浆。
"又来?!"
三人第一反应这又是梁秋布下的阵,连忙抽身欲躲,但随即他们便发觉那爆炎并非针对他们,而竟是集中在血池周边。碎裂的躲在其中的巨物在水间翻滚嘶叫,如在地狱。
"等等,先别乱动。"任天行挥手拦下其余的两人,凝神仔细分辨着那叫声,"那东西的表现,有点不对劲。"
正如它所说,那怪物的叫声中比起被滚烫的空气灼伤的痛苦,更多的是焦急的意味:它在这里浸泡蛰伏了这么多年才有了现世的机会,为此它始终在疯狂地吸收来自各方的营养,但这一阵突变截断了输送食物的通路,就像是饿鬼被夺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餐盘,自然火烧眉毛。
而就在十几米之遥的顶端,冷眼俯视着下方的人见状同样脸上变色。
"这是...供能设备出了问题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像是抓着刀柄那般握紧了栏杆,"不可能,这么精确的时间点,不可能是巧合..."
梁秋望着那血池自言自语着,却听传入耳中的震荡中混入了阵阵的脚步踏地声。他随之微眯起眼,收起多余的神情后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黑衣破败的人们正朝他走来。他们是从外部的密道翻进这里的,此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伤痕和十足的阴沉,一看就是败军之相。
"你们也输了么?"梁秋淡淡地扫过他们,明知故问道。
似乎是被他戳到了痛处,领头的丙脸边一黑,有些被激怒似地道:"还有脸说我们?这次的事情完全交由你策划,我们都按你说的做了,你倒站这吹凉风悠哉?"
"这可谈不上是凉风,如果是那也是赤道吹来的。"梁秋斜眼瞥着他们之中的两人,"按我说的做了么?我让你们的人盯紧狼眼,为什么现在他们会在这?"
"这个..."丙见他扫视的果真是那两名被指派监视荆明的队员,噎了一句,但马上便不忿地反驳道,"我们这边直接迎战狼牙和夜莺,对上他们一个人都不能嫌多。就算以前的狼眼真值得上我们分配人手,但现在他的所有通讯设施都断了,能操作的唯有这座中央设施,而且我们都已经看着他启动设备了。以他的身体状况,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住了,是被梁秋的表情所慑——此时的他并没有多表示些什么,但那眼里却前所未有地流露出了恨恨的神色,不知那恨意是针对谁...或者仅仅是对他自己。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十多年前我就不会要下他。"他望着眼前迭起的烈焰,低声说,"那小子最可怕的地方,从来都不会被人直接看到。这次连我也低估了他啊...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来,连他也始终没有走出过当年啊。"
...
相隔三十米,核心操控室。
荆明听着墙壁各处传来的爆鸣声,伸出手撑住不断摇晃的桌子边缘,慢慢将自己推离桌外。
一切都如他所计算的那样,这座地下设施与莫比乌斯岛的构造完全相同,拥有和当初相同的自毁程序也是理所当然——中央用于供能的设备与玄蜂相当,通过调整模型和参数,自然能套用相同的公式。
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输入的的确是启动指令,但却是和当初相同的**活动,而现在这个程序开始运行了。不出多久这里便会在连番的爆炸下整个垮塌,位于中央区域的养殖池必然会受到无法修补的重创。孕育其中的怪物还未破壳,这样的情况下断去供给是不可承受之重,一切都在他计算之内,在那个男人将权柄交给他的一刻,这个计划就已经成型了。
灼热的空气扑面,他嗅到直灌入鼻的烧焦和硝烟的味道。整座**正在走向毁灭,血脉般分布镶嵌在墙壁和地板中的供能管被完全引燃,在几分钟内变作了十足的**,破坏性的赤炎顺着管道蔓延爆裂,直将整个**淹没在火海当中。
当初的谢春儿,就是用这种方式毁灭了莫比乌斯吧?真是讽刺,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和那种存在走一条道,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四周的墙壁都在垮塌,混杂着灰尘的空气直灌入肺里,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这个地方正在走向毁灭,而身处其中的他已经无路可逃。这是当然的,供能设备位于整套系统的最中心,即使对于一个健全的人来说也是最深的迷宫,他从输入那行启动密码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点。
所以这就是他的末路了么?葬身在这种程度的爆破下,恐怕连完整的器官都留不下吧?这样也好,死人从来都谈不上什么优雅,像这样完全消失不至于被人摆弄或许还算是蛮不错的结局。
他微微抬起眼来,头顶的天花板已经残破不堪,中央破开一人来长的裂痕,眼看着只差最后一股助力就要当头砸下。
生死一线的关头,那缝隙在他眼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样子:裂缝已经贯通地面,透下微微的光来,大概是地表的爆破发出的火焰吧。此时它如萤火虫般悬吊在那里,与他大概只有几米的距离,看在眼里却那么虚幻...是那种似曾相识的,远在天边的光。
他再度伸出手去,探向那道微光的方向。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迸裂了,他的时间或许只剩下最后的几十秒,这种情况下如此举动毫无意义,放在平时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笑,但此时他如此专注地看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那道光。尽管永远不可能触碰得到,在跌入无尽的黑暗之前,如果这就是最后追求的东西的话...
若隐若现的微光突然放大了,原本只有巴掌宽的裂缝突然被打破,外界灼热的空气和着明亮的火焰一同冲入视野。一只手从刺目的焰光中冲出,大力拽住他的手腕,下方的地面几乎在同一时刻完全崩溃,无数的碎石滚入深不见底的地下井,许久过后才传来微不可查的固体落地声。
荆明少见地愣了愣,几秒过去才适应过来自己被吊在空中的处境,随后转向上方,就见江桦一手撑住开裂的天花板,半个身子悬在外面,以另一手紧紧地拉住他免于下坠。他边拉着边望着周围,脸上全是汗,看起来是一刻不停地冲下来才抢到这最后一瞬间的。
"...你不该这么做。"几秒的无言后荆明开口道。
"我就是为此而来。"江桦一边说着一边全身发力,自己翻上上层的同时将他一并拉了上来。
"我意思是,你找错地方了。"荆明说,"这个**整体是分岔型的结构,供能核心和实验场所并不在一起,你想找的家伙在第二个地方,来这里耽误了时间。"
"没那回事。"江桦说,"想阻止他的话,一个人都不能少。"
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拽过对方的手臂将其架在肩上,以行动代替了接下来的话。如此场面下荆明却也没多推托什么,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再度开口道:"走五点钟方向,那边的管道刚刚炸过一轮,会有能出去的破口。"
江桦应了一声,听到第一句话的同时脚下已经发力跃起,疾风般掠过烈焰蹿跳的废石堆,灵巧地躲过各处的爆破和从顶头滚落的碎石。没有多余的谈话,所有的交流都像是平时进攻复杂地形时普通的指令,而狼眼的报告从未有人怀疑。
不出几分钟的功夫,他侧身避过最后一枚带火的灰石,猛力一撞冲破裂痕斑斑的天花板,外界的夜风在同时扑面而来,耳中灌入的尽是来自地面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