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当然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即使是江桦仍是不由得心头震动。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刚才他一心扑在战况上无暇顾及其他,而现在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某些可怕的猜想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江一弦和江一竹、白狼、还有那些熟悉的人都同样还处在城里,也当然同样身陷这次浩劫之中。从原兽召唤开始已经过去了几小时有余,那些人...
江桦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尽力不去思考那些最无法接受的结果,转而伸手在安年面前晃了晃,没反应,不能确定她这个状态下是否还有意识。
他看着那张脸沉吟着,觉得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出应对的说辞,于是也只能坐在旁边酝酿思考。重新集中的思绪再度变得敏感,该说的话没想出来,反而是身外的微动感觉得无比清晰...是他们坐下的平台在颤!
他瞬间惊醒过来,一把拉过安年的身子带着她急速跳向一边。平台在同时发出开裂的响动,旋即一人来粗的赤红身姿从中钻破而出,勾状的毒牙几乎擦着他的衣摆而过。
江桦暗地咬牙,反应到异变的时候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按上身侧的刀柄,在落地的同一刻便旋身直指背后。扁长的红眼和他对了个正着,那是一条赤色蜈蚣,大概是变异稍晚没有赶上前一波的扫荡,而这时它被携带者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吸引,活动着百足慢慢地从水泥块间挪出十数米长的身子,毒刺上淌下的液体将地面腐蚀出焦黑的洞。
江桦一手抱着安年一手握刀,凝神观察着那赤虫的一举一动。从外貌来看这应该只是头一级种,放在平时只是一招一头的货色,但现在他不得不全情提防。
即使撇开眼前的战局不说,这头蜈蚣的出现也提醒了他一件事——城里的原兽并没有被有效控制,很可能越往中心走越接近原兽群的大部队。以两人现在的装备和体力撑不久了,他必须得采取最能保留体力的方式,除此之外...
冒烟的火光在蜈蚣的背上炸起,碎片四溅中在它身上造出了一个磨盘大的窟窿,蜈蚣还没来得及做出攻击便已经面条似的倒下来瘫成一团。那是一只对原兽专用的单兵导弹,操作的人也没有浪费它的威力,正好打中要害一击毙命。
江桦微微一惊,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保持着防势没有动,只是顺着弹道的硝烟轨迹看向一边,目光最终和另一双红瞳对了个正着,无波无澜的眼神一如从前。
甲放下手上的导弹筒,缓缓地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没有一点寒暄或打招呼的意思。这算是出手相助,但江桦见状下意识就握紧了刀柄,和那双眼睛直直相视,像是无声的对峙。
"这一片处在边缘,人已经差不多撤空了。"甲朝周围扫了一圈,率先开了口,语气好像出门逛商场唠家常,"但内圈的原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入口涌进来,照距离来看,应该会比援军来得更晚一些吧。"
"什么意思?"江桦盯紧了他摸进衣袋的手。
"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好别在这地方逗留。"甲重新伸出手,食指上挂着圆圈箭头标志的车钥匙,"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你们应该需要一辆车。"
江桦稍微愣了一下,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放松了些许。就在他暗自思索这其中意味的时候甲已经上前发动了停在路边的那辆沃尔沃,放下单兵导弹后坐回了驾驶座,却没有立刻开走,似乎是有意在等他上来。
就是他眼瞎也能看出这交涉不太对劲。然而此时此刻安年还伏在他身边,脸颊发白呼吸粗重,状态显然是撑不了太久。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她始终被他载着,纵使体力耐力再好这时候也差不多透支了,而无疑往城区走的路上还有无数的原兽在等待。
他谨慎地上前拉开车门,检查了一遍车座确认没有机关,这才小心地将安年放上去让她靠着车座舒服一些。过程中甲始终只是调试着车的操作和备用武器,好像没发觉他们两人已经上车一般,直到江桦坐定关门,他才一抬手,从前座递过来一把手枪。
"前面可能还会遭遇原兽。虽然这好像不是你的主力项目,但还是得依靠你来保住这辆车的安全。"
江桦接过枪推拉上膛,弹匣中隐约可见一缕达格弹的银光。他这个座位刚好在驾驶座的正后方,也就是直对着甲的后背,实在是个绝好的偷袭位置。甲不会不知道这点,但递给他枪的时候动作那么平常,好像他们之间早已经无比熟悉。
沃尔沃开始发动,不愧是安全性著称的跑车,即使在开裂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依旧跑得很平稳。甲似乎是有意挑了路线,刚刚好绕开原兽集中的区域,提前预备的方案也都用不上了。
激战几小时后的闲适实在是难得,随着时间推移江桦也由不住地感觉到疲软和困倦,但此情此景下显然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他依旧还得强撑着精神注意可能的异动,前座的甲半天没有反应,他于是便摇下车窗,扭头呼吸湿冷的空气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时间大约是五六点钟,入冬的天子城还没有破晓的迹象,但樯倾楫摧的场景仍旧很清晰:有些建筑从中裂开两半,有些更已经成了分散的泥块。其中有不少都是平日里熟视无睹的,有些老楼从他们来到这座城开始就已经伫立在那里,而此时那些熟悉的事物已然灰飞烟灭。
"费尽心思,用了三十年才重新构建起来的文明和城市,只在一夜之间就毁掉了。"甲突然在这时打破了沉寂,"今夜光是人数上就应该起码损失了几万人吧,而且这个数字在之后还会持续增加。对于那些死人来说,他们的消亡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理由。原兽来了,所以会有人被吃、被杀死,仅仅是这样的原因罢了。"
"什么意思?"江桦悄悄抬起了手上的手枪。
"或许民众在日常中并未意识到自身的脆弱,但从心里来说他们已经把生命和某些东西维系在一起,借以制造自己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错觉...那就是所谓的信仰。"甲微微转过眼来,"而你们...神级猎人的称号,传说小队的光环,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就像当年'幽灵部队';的那三条狼、当初的三个精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