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肩上的李航拖住了。后者被他架着,随着这一阵活动,他腿上的绷带渗出成片的殷红。
"我得歇会...让我歇会..."李航喘着气,刚才和巨蟒的搏斗让他的腿伤加重了,"你还有力气的话就走前面,我给你打掩护,找着其它俩人再回来找我..."
"混账!你当你演动作片儿呢?还玩这一套?"马福来听罢毫无预兆地骂起来,"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个?脑子不清楚就想想自个当初为啥干这行来的!当猎人就为了在现在歇着!?"
"你这才是动作片台词吧..."李航从腿上拔出手枪来,"我要是说...当猎人真就是为了赚钱养家这种俗事,是不是就合理一点了?"
"是啊真他妈俗!这点俗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个啥!"马福来猛地跨前一步,"老赵先不说,你不是有儿子么!你要歇的时候是那小子能拿枪给你当背后的时候!"
"我可没想过让他也干这行..."李航发怔地喃喃。
"所以你就要用命给他来个反面样本?!拿出点骨气!你就这么当爹的?!"
他忽然端起枪来,猛地回身,枪口越过他的肩膀直冲背后的黑暗。呜呜哀鸣声入耳,他们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听好,你死这我也走不了!跟你不一样,我干这行可就是为了杀光原兽拯救苍生的!"马福来大吼,"要是你不会当爹,就让你爸爸我来教你!"
李航怔怔地看着,马福来左右持枪,像个帝王般站在那里,冲着一片黑暗扫射。势头之猛,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连续的枪火照亮稀疏的丛林,连面前的原兽群都连连后退。
大概每个人都会有那样的一个瞬间吧,是在浑浑噩噩中骤然惊醒,回想起最初心火的瞬间。于是心底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就此苏醒,似乎世界都要为之所倾。
李航脸上映着连续的火光,下意识攥紧了手枪。马福来的攻势很猛,但他身上的子弹还是有限的。事到如今他已经毫不怀疑他们能冲出这个满是血腥味的奇异之地,缺少的只是后备而已。
他扒住身边的巨石,蹒跚着就要起身掩护。可他的身子才起到一半,身后的枪火却忽然黯淡了。
这就没子弹了?
这个想法第一时间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转身就要将手中的弹串递过去。可就在他转过眼的一瞬,一切都仿佛静止住了。
枪声仍在响着,那支***里分明还有着足够的弹药,但从背后立起的巨大黑影遮蔽了闪烁的火光。方才被他们打烂了脑袋的巨蟒从伤口处重又生出了带血的头颅,新生的肢体贴着地面行进,缓缓地立了起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阴影已经投在了马福来身上。
"后面!!"李航被那迎面而来的腥风堵得几近窒息,在反应过来之前口中已先一步喊了出来。站在前方的马福来被那一声扭曲的大吼引得下意识扭头,视野之中却已被一片血红占据,两颗滴着粘液的獠牙悬在头顶,尖利如刃。
这里的原兽超出了他们的判断范畴。作为夜莺的看门狗,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一级种。
深沉的阴影当头扑下,被血染红的人形融入黑暗里。就在李航的眼前,巨蟒背上鼓起一人大小的凸起。它微张着两只弯钩似的獠牙,唇齿间落下被咬出一个洞的***。
战争结束后,这一幕将会和赵子腾一样变成伤亡统计表上无关紧要的两个数字,或许还会成为军事战术分析的材料和某些人争取利益的筹码。在生死一线的原兽战场上这太过稀松平常,根本不值一提。
只不过是有些人的婚戒永远成为了装饰品,有些人的肉汤再也没有了食客罢了。
李航绝望地扑倒在地,一步步向后挪去。原兽身上黄铜子弹造成的弹孔正在飞速地贴合,不出分钟的功夫便痊愈如初。退不出几步身后也开始刮来腥风,有成片的血红瞳仁从阴影中浮现。
成队的白塔将玛诺的吸引效应扩散到数十公里,成百上千的原兽追逐而来,他早已处于包围当中。
李航颤抖着手,摸向了胸前的口袋,那里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战前所有的猎人都提前写好了遗书,他在那时便把这张照片放了进来。连他自己当时都觉得这个做法矫情无比,但此刻他死死地捏紧了口袋,像是借以获得力量一般,重又将手枪抓在手中。
巨蟒越游越近,李航将枪口对准了那双迫击的红瞳,随后紧紧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这样的反抗只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但此时某种情感强行阻碍了那种想法。
他还想活下去,还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去。如果打瞎原兽的一只眼睛或许还能抓到一线空隙,至于这么做的成功率就不是该考虑的了,他闭上眼就是为了不去看那个失败的可能。
但李航等了半天,死亡的腥风却并未席卷上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巨蟒的尖声嘶鸣。他疑惑着微微睁开一道眼缝,就见面前草屑与沙尘腾起,巨蟒的身子正好在同一刻直挺挺地倒下来,张得老大的红色瞳仁中映出他惊愕的脸。
李航呆呆地看着,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确认不是在做梦,这才挪动视线向上看去。在那僵死的身躯背后,一个人影正立起身,从一击毙命的七寸要害处抽出沾满腥血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