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将来有机会捧上一盒骨灰带到帝都,交由兵部转运到阵亡将士的家中。
只是这一回,叶楚青却不知道,还能否有人活下来,帮死去的弟兄完成这项叶落归根的最后使命?想想南疆的将士们,想想葫芦谷内的英魂,怕是不可能了罢?
思来想去,叶楚青觉得脑中如同一团乱麻也似,心道自己打了这么多仗,经历了这么多遭生离死别,本该如寻常的老兵一般早已生出了麻木,可怎么却多愁善感得如同个婆娘也似?
叶楚青本是要往自己长刀军的营地去走,这日里没有战事,谢意应当带领着众人正在操练,而新近打造的一批长刀,此时应该也已经送到了,自己过去,一来可以检验一番兵器的质量,而来或许也能逮住几名刀法还显得生疏的弟兄稍加指点,在战场之上,任何一个动作的疏忽,都有可能让自己身首异处,叶楚青多出一份力,或许便能在接下来的日子多挽救一两条性命。
只是现在,叶楚青心烦意乱,想就这般过去,莫说能够给予谢意多大的帮助,恐怕反而还会影响到弟兄们的事情,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去做一名将领吧,叶楚青想起了李源一,这个少年将军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虽也是显得有些稚嫩,但却始终能坚持自己的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本事,何挺进不待见,自己却也学不会。
想着想着,叶楚青一抬头,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何挺进的帐外,他由于了一下,轻声叹了一口气,便一猫腰,撩起了帐帘走了进去。
他看到何挺进,与他身上刚刚披挂到一半的铁衣,铁衣上的甲片虽然没有像自己一般染满了血污,但却似乎也是蒙上了不少灰尘,让何挺进这般看去,远没有从前的那般精神,再看向他那空空如也的左臂袖管,更是无力地垂在身旁,皱皱的,就如同一张褪下来许久的蟒皮。
“何头领,”叶楚青心中更添了几分难受,问道,“你这是要如何?”
“是叶老弟啊……”何挺进没有想到此刻会有人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一开始有些尴尬,但见到是叶楚青后,却是淡淡一笑道,“外头的弟兄们打了两日,想必是到了难处了,我老何虽然如今不中用了,但却也不好意思整日里龟缩在营帐里头,是生是死我也管不着了,出去与你们并肩作战,让蛮子来给我下决定吧。”
“可是……”叶楚青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却又晓得何挺进的性子,李源一他都不怕得罪,难道自己还能劝得动他么?
“你不用劝了,”何挺进耸了耸肩,带动着左边的袖管又飘了一飘,“我除了打仗,什么本事也没有,既然留在这铜丘城里,生死便是与你们绑在一起的,城破了,恐怕还死得更窝囊,不如再与你轰轰烈烈一场,也不枉做了这一遭兄弟。”
叶楚青看向何挺进的眼睛,只见这位老大哥的一双眸子里,如一汪深潭也似看不到底,既看不到生的依恋,也看不到死的决绝,他一直以为何挺进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但是现在,他却完全猜不出来何挺进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我连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吧?叶楚青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