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一黯。
果然啊!
即便他伤成这样,即便他快死了,夏夏也不会心疼他是不是?
那么之前,她为什么要揉他的额头?
是他眼花了?看错了吗?
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不是,都不是,是他太笨了啊!
夏夏揉他额头的时候,他就不应该睁眼,更不应该去抱她。
那样,她对他的怜惜,是不是就能持久一些?
想到这里,何清远终于转开了始终停留在夏温怡脸上的目光。
他的声音里带着厚重的疲惫,还有无力感:“夏夏,我很累,能不能先让我睡一觉,等我醒了再谈?”
“好!”
夏温怡没有强迫他。
她把何清远的手拿开,站起来。
“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安排人定时来看你。”
“你自己不来吗?”何清远的声音软得没有办法,像只刚刚生下来就被人抛弃的小奶狗:“夏夏,你答应小灵子,要照顾我。”
夏温怡皱了下眉。
在她记忆中,何清远不是这么赖皮的人。
那时候,她暗恋他,仰慕他,在他身后偷窥他的背影,何清远不是不知道。但他从来都装作看不见。
那次在江叔叔家的石榴园表白,何清远拒绝得多干脆啊!
这个男人,外表有多温柔,内心就有多狠心。
可是现在,他居然耍赖皮威胁她?
像是知道夏温怡要发火,何清远开始故意展示他的可怜。
他不再看夏温怡,却不动声色地把头转过去,用受伤的后脑和脖颈对着夏温怡。
之前为了便于缝合,何灵和乔俊把何清远身上的西服和衬衫都脱掉了,让何清远打赤膊。
夏温怡害怕衣服蹭着何清远的伤口,想到夏天也不冷,后来也没给何清远再穿上衣服,只在腰以下,给何清远盖了条毯子。
何清远后脑勺上的头发被乔俊剃光了,现在,他这么展示,看在夏温怡眼睛里,就像一个虚弱的,刚刚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
尤其是随着何清远的头动来动去,他后脑勺上的伤口还有一点点渗血,连夏温怡这种见惯了重病患的护士,看着都觉得疼。
她的目光又在何清远瘦骨嶙峋的后背上扫了一眼,终于轻叹道:“好吧!你的护理我亲自做。”
像是怕何清远不放心,她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会翘班,安心睡吧!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走到门口,夏温怡又停下来:“刚才你也听我跟何灵说了,我们这里只是个临时救治点,不是医院,医疗条件有限,没有正规资质,不允许伤病员住院治疗。所以,明天早上你必须离开。”
“好!”这次何清远没有再讲条件,很干脆地答应了。
但是,他没有扭头,依然用受伤的后脑勺对着夏温怡。
夏温怡再看他一眼,终于推门出去。
听见房门合上,何清远心中刚刚打开的那道门,也关闭了。
他突然发现,虽然和夏温怡认识了这么多年,但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孩子。
曾经他那么笃信夏温怡对他的爱,那么笃信,这辈子夏温怡都不会离开他。
现在何清远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抓住过夏夏的心。
他的夏夏啊!居然是个这么果决,这么狠心的人。
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何清远咧嘴苦笑起来。
“夏夏,你知道吗?我这里,只有你,想捅一刀就捅一刀,想怎么捅,就怎么捅。”
闭上眼睛,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甜蜜和幸福:“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很满足。夏夏,在你彻底把我捅死之前,求求你,回来吧!”
……
天黑前,何清远终于醒过来。
之前夏温怡进来看过他两次,失血加上疲倦,当时何清远睡得昏昏沉沉。她没有打搅他。
回到宿舍之后,夏温怡的脑子里总是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何清远瘦骨嶙峋的后背。
她还记得,当年她和他共度良宵时,他是那样精瘦、健壮的男人,那样有力。
现在,却像非洲难民一样。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夏温怡还是去买了只鸡,在宿舍给何清远熬鸡汤。
她这样安慰自己。
何清远只是个病人,作为护士,她有尽力救治护理病患的职责。
此时,看见何清远醒来,精神不错,夏温怡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
她走过去,笑着说:“工地上的条件简陋,没什么好吃的。我给你熬了点鸡汤,下了碗鸡汤面,你吃一点,等下再睡可以睡得安稳些。”
何清远受宠若惊,满脸激动地想爬起来。
“别乱动。”怕他再把后背上的伤挣开,夏温怡赶紧把鸡汤面放在桌子上,弯下腰帮他:“我来。”
何清远很听话,夏温怡让他别动,他就不动,老老实实让夏温怡随便摆弄他。
可他是个男人。
哪怕再瘦,他也是个男人。
夏温怡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何清远抱起来,几乎整个人都扎在何清远怀里,还是不行。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认知有问题。
虽然何清远看起来很瘦,像是营养不良的人。但事实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跟何清远相比,实在太娇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