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漩涡（四十五）

    怪物似乎被他的选择激怒了，碎肉块组装成的身体中，本就凹凸不平的肌肉拧结成圆球，骤然绷紧，令骨骼都嘎吱作响。

    它大张开唇角撕裂的嘴，一阵恐怖的乌黑气流自咽喉深处涌出，乍看上去好似打旋的黑烟，看得出，其中蕴涵着恶毒的诅咒，但杜恩根本没有理会。令人血液凝结的尖叫声随之而来，并且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从缝合天使口腔里涌出的黑烟就开始疯狂地扭曲、旋转，周遭环境在这其中都仿佛成了海上的大漩涡。

    他身后和身前被剜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两根坚固的廊柱直接垮塌，头顶穹窿被刻下一条支离破碎的大峡谷，稀里哗啦往下砸出碎裂的石砖、木块和玻璃，每个都在腐朽发黑。钢索和电缆被转得七零八落，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砸向四面八方，其中吊着的人和尸体全都支离破碎，像小虫子一样在空中四处翻飞。

    这诅咒之风切割着血肉、钢铁和木头，将成千上万碎片卷入半空。一瞬间，它们绘出交错的空气紊流，像是花瓣落在水面描绘出涟漪的形状。只花了片刻时间，他就看出这一千五百六十九枚碎片将沿着什么轨迹落往何处，并把诅咒之风无法一切预料的因素变到最小。他从中看出不可撼动的必然性，以空洞的理性评判构建出它的轮廓和因果，然后他侧身、弯腰、像条鱼一样跃出，从其中无害的咒术诅咒部分擦身而过，——至少是对他无害。

    几根碎木条割伤了手臂，不过无关紧要。

    他看到了他想要的。

    缝合天使还在尖叫，身周空气不断震荡出鬼魂般的涟漪。杜恩跃到一块从穹窿往下坍塌的碎石板上，用力踩下，然后继续往上跃出。漆黑的钢缆在尖厉的嗥叫声中抽搐，地板在他下方撕裂、爆开，四处飞溅，而他一把抓住钢缆，径直跃往天花板碎裂后出现的另一层。更高处的储藏室就在那里。

    “你怎么敢？”他听到长老发出怒吼声。

    诅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比恶毒的诅咒，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杜恩从缝合天使的视线中脱离，这缺乏理性的怪物看到长老，立刻带着狂暴和与生俱来的仇恨撞了过去。看得出来，长老利用某些并不人道的方式控制了它们，这恨意和折磨在庇护所破碎之后释放出来，被深层世界赋予了扭曲的力量和诅咒......

    但它赢不了的，被赋予的力量在古老的附身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哪怕长老的灵魂在不断腐朽一样。

    “你们赢不了我，受诅咒的东西！”

    杜恩短暂地往后一瞥，看到血红色漩涡轮盘释放出的光束分叉、闪耀，宛如血色闪电照亮了整个殿堂，长老身在其中，看上去就像被日轮吞噬的鬼魂。他遍布黑色枝杈的手臂迅速挥舞，线虫汇成的河流都被掀起的地板卷上半空，然后在交错的血光下像四散的尘灰一样消失无踪。长老的视线四处环顾，诺里村千百年来的行尸也纷纷被煮沸，化作高温蒸汽烧烂的熟肉泥，但是深层世界被庇护所压抑了千百年的恐怖仍然不断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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