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打不胜,哪还有脸回关内去。”李成梁并没有顺着线补衮的话去说,反倒是轻轻叹了口气。
“大明五军,江南军剿了倭寇,岭南军平了南洋,就算是咱北面的九边三军,延绥军和宣大军也定了归化。只有我蓟辽军,两万精骑葬身大漠。非但未有寸功,还要引得朝廷和图门议和,封他为王,岁赐饷粮。便就是连戚大人私下说起来,也说是朝野对萧大人最大非议之处。我辽东军好歹还有一个悲壮的名声,这骂名,都是萧阁台背了下来啊!”
“怕他苏巴海,我就不是李成梁。”李成梁铿然道,“等了这么些日子,不就是等他苏巴海到全宁来,萧大人的吩咐,打散了图门的察哈尔部和巴林部,鞑靼左翼就成了一盘散沙,到时候大军北进,扫荡大漠,我们辽东军便是首功,也算是争一口气。”
“打完了鞑子,断了背后的这把刀子,我李成梁才有脸领着九边三军调出来的弟兄们去西边打红毛鬼,要不然他们在后面做起乱来,那咱也有得受。”
“不是说红毛鬼都在南边的海上吗?都给岭南军给扫平了,咋又跑到西北边去了。”线补衮甚是不解的嘀咕了一句。
“不过萧大人就是咱大明朝的福星,照到哪,哪边就长脸。”线补衮虽然想不明白红毛鬼怎么又跑到西北边去了,可是也禁不住振奋起来,一张宽宽的脸盘兴奋得泛红,“这回萧大人要给辽东军长脸,咱可不能自个落了回去。”
“萧大人一介书生,当年都能领军捣了板升,咱这里两千多精骑,凭啥就不能。”李成梁站起身来,狠狠的把长矛插到地上,然后看了看地上的日影。
“申时中,再过一个时辰,全军披甲上马。”
“苏巴海得留给咱。”线补衮也跟着从地上跳起来。
“你当苏巴海是兔相公。”李成梁哈哈笑道,“拿不拿得到,得问你自个手上的刀,还得瞅着老郎是不是也和你一个念头,他这时候可比你近得多。”
“老子就当他是个兔相公。”线补衮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老子一刀刀剐了他,脑袋带回去送到杨老总兵面前去。”
“当年的事儿,图门也少不得。”李成梁的嘴唇略微抖了几下。
戌时一刻,全宁。
草原上的日子,相对于关内更要看日头。虽然由于开了小边贸的原由,全宁城这两年也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关内的样子,除了集市和酒楼,就算是窑子,也学着关内起上一两个风雅的名字,虽然都心知肚明,若真是关内风雅的美人,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吹风沙,但是每日也引得不少浪荡之徒前来附庸,那些从关内来的客商,更是这些地方的大客户,有总比没有好,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不过全宁毕竟只是个小地方,过了戌时的钟点,大街上就没了人影儿。全宁城的街道倒也宽广,这里是当年明成祖的驻军行都,一切都按照方便行军的方式建造。
天上时不时的飘来几片云,挡住了月亮,显得黑漆漆一片。路边那些昔日的军营,经过简单修缮,虽然不能住人,但是当作羊圈也是适合。偶尔街道上跑过一两匹马,“的的”的马蹄声也会惊得圈里的牛羊一阵躁动,少不得惹来一阵羊主人在背后的骂。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羊倌,也被街上跑马的声音惊醒,骂骂咧咧的披上皮袄,转到羊圈里看了看受了惊的羊群,添了点草料和水。见羊群又逐渐安静下来,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转到墙角边,掏出物事解起手来。
全宁来往的商队很少,大部分来往关内外的商队,走得都是大同到归化的路线,毕竟买卖的东西都差不多,还是先求个平安才是正道,况且相对来说,归化城的货物还要比全宁丰富的多。
今天来的那支商队看起来规模不小,向来行走全宁的商队,到了全宁,总会有人前去私下接洽,希望能够直接把货物卖给他们。虽然价格比运到归化要便宜些,可是少了路途的往来,还少了部落里头人们私底下的盘剥,算起来也差不多,图个省心。老羊倌也准备明个起个早,到客栈里看看能不能遇到那支商队的人,搭上条线,以后自家的皮货和马匹也就不愁销路了。说到昨个那些从关内来的汉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南方的汉国是怎么养人的,个个长得比水牛还壮似的。看着人的目光虽是和善,可总觉得让人心里怕得慌。
老羊倌当年也跟着部落的头人们进关打过草谷,打草谷是好生活,可是也有不知道多少一起去的兄弟再也没能回来。不过那时候……似乎汉人也没这么凶悍啊,看着咱草原上的人,心里头总像是高一等似的。没法子,谁叫眼下得求着人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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