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月二十六日前,萧墨轩挖空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驱使了佛朗机人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举动。但是自从四月二十六日以后,这个答案渐渐浮出了水面。
兴化东,闽东海道。
包括吴平在内的所有倭寇,全都睁大了眼睛,惊秫的看着眼前这几庞然大物。
随着南边的暖流涌来的波浪,一阵接一阵的拍打在船舷上。横屿岛的座船,也被推的一阵阵倾斜。可面前的这几艘大船,却只是随着波浪微微的起伏着,几乎纹丝不动。
几串长长的灯笼点了起来,从桅杆上一直垂了下来,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
可船舷边上包裹的厚厚铁甲,中间露出一大排黑洞洞的炮口,在灯笼和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乌光,间或可以看见几门粗得吓人的炮口,一看上去就知道是红夷或是大发熕。
更骇人的,才是船首伸出来的铸铁冲角,就像是虎鲸张开的利齿,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挑战自己的东西。
“把舵的,这是哪家子的船……”韩老五的嘴巴原本就大,这时候更是可以直接塞了一个果子进去。
“没看见嘛,船上挂着旗呢。”魏忠良的心也是突突的跳个不停,手心里一片湿。
几艘封舟侧过了身,在海面上一字排开。若是在寻常,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把侧面让给敌人,即使有完全压倒性的火力,也会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敌人用船首直朝着侧船舷撞过去,所受到的伤害极大。而此时几艘封舟敢这么做,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水线上加了铁甲,再加上底舱分隔出来的水密舱,水师的封舟完全有把握抗住比自己小了十倍的海沧舟的冲击。
而倭寇如果敢这么做,唯一能收获的也就是在猛烈的炮火下去做了海里的秤砣。
“把舵的……”魏忠良的肩头微微颤抖着,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倭寇,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可惜吴平此时的脸上,尽是一副呆滞的神情,似乎比韩老五来的更要吃惊。
“吴岛主,本大人久候多时了。”对面的船舷边,涌出一揽人来,领头的一个一身二品大员的官服,笑眯眯的朝着吴平这里看着。
身侧扬起几面大麾,衬上背后缀着金丝的火红灯笼,无一不说明了此人显赫的身份。
韩老五一个激愣,抬手就要把手里拿着的火铳举了起来,却被魏忠良一把抓住,按了下来。
“老魏你……你反了?”韩老五用力的夺着,也不知道魏忠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死死的抓住,两个人脸上都涨得通红。
“你想赔上这里数千号弟兄?”魏忠良气呼呼的朝着韩老无瞪着眼睛,“听把舵的。”
身边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看住了吴平,等着他说话。说实话,这些倭寇既然下了海,就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来的,眼下虽是有些胆怯,可是倒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你是谁?”吴平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住了对面看过来的目光。
萧墨轩身后的卢勋刚想要挺身说话,也被萧墨轩抬手拦住。
“文华殿大学士,直浙经略萧墨轩。”萧墨轩嘴角微微翘着回道,“不知道可够格和吴岛主说话?”
“是你?”吴平心头猛得一震,目光中露出一丝吃惊来。
这位年轻的经略大人刚到江南的时候,海上的倭寇也是听说过。原本都以为来了个靠着阿谀奉上吃饭的纨绔子弟,也没放在心上。可短短大半年来,直浙两省在他的经营下,不但显得井井有条,甚至就连这些倭寇的另一宗大生意,都受到了波及。
倭寇可并不只是靠打劫吃饭,打劫除了掠夺财产外,也便就是为了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多年以来,明法禁片板下海,倭寇就算手里的银子再多,也常常买不到足够的东西。除了打劫,海上的走私,对于倭寇来说也是少不得的财源,在大部分时候,甚至比打劫来的收获更大。
可自从这位萧经略来了以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朝廷准民间的大户也涉了海贸。如此一来,大多数原本由倭寇经手的货物,一时间都变成了过市舶司的手,倭寇靠走私敛财的路子也大大缩水。
吴平这会能答应帮着佛朗机人打前锋,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想大大的威胁一回朝廷的海贸政策。朝廷的海贸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海上倭寇的生路,只要明廷再一次感到了威胁,就很有可能再一次收缩海贸。
“姓萧的,要打便打,呆在这里,难道是想羞辱我等不成?”韩老五看着萧墨轩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甚是不爽,按捺不住大声喝道。
“这位兄弟颜面俊才,颇有关圣爷的风采,想来就是韩兄了吧。”萧墨轩根本不吃韩老五这一套,仍是笑眯眯的抛了句话过来,差点没把韩老五给噎住。
不可否认,韩老五长的是有些黑红,除了海风吹多了,也是天生的模样。此时在火光的映射下,更是显得红彤彤的。
可人家是说你有关老爷的风采,又没说你像黑旋风李逵,韩老五一肚子的火气,被萧墨轩一盆子水泼了过来,又是张着大嘴,愣在那里。
“把舵的,咸鱼有网钩子。”魏忠良靠近了吴平一些,嘴唇微动了几下。
魏忠良说的是海上的行话,意思是“这当官的早就有了准备。”,要不然,他怎么会连韩老五都认得出来,明显是早就细细了解过了。
“吴岛主和魏师爷还想等着救援不成?”萧墨轩把手放在船舷上,“他们不会来了。”
“把舵的,红毛鬼看来是给干翻了。”韩老五有些惊恐的看着对面一长溜的炮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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