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并非对立,之所以说侠以武犯禁,是因为朝廷本就不公,比如纨绔犯事,朝廷会判以铜赎刑,交了罚银就没事,但犯在江湖人手里,轻则伤,重则死。”
江湖是朝廷的阴影,此消彼长,江湖势力越大,代表着朝廷越弱,如今的朝廷当然算不上弱,可江湖势力一茬又一茬,因为江湖人要的公正朝廷给不了。
陆小凤当然是侠,他虽有官府的朋友,但遇事从不会想到报官,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用江湖经验办事,他把自己当成“官”的一种,朝廷的官论法,他论的是情理义气。
西门吹雪的侠也是这样,他一年出四次门,每次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其中虽有大半都是朝廷同样在通缉的要犯,但也有按照朝廷律法来说罪不当死,但西门吹雪觉得该死,于是杀人。
李澈这辈子都是做不了“侠”的,但不妨碍他理解这种侠义。
过了两天,王相果然在朝中提出了重新议刑之事,经由朝堂论辩,天子首肯,之后陆陆续续转了两天天流程,议刑之事就落定了。
西门吹雪如约前来收回金丝蛊。
他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算晚,但近来入冬,天黑得早,他来时李府晚饭都过了有一会儿了,李澈专程请了休沐在家等了他一天,临晚刚好被相府的人来请了过去。
李凝在客厅等得睡着了。
桌案不远点着一盏灯,幽幽的青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甜香气,李凝枕着一只手臂睡在椅子扶手上,半张脸刚好被烛火映照着,比起数月前的锋芒,几日前的病弱,她看上去有些软乎。
西门吹雪站在厅前,一时不知是该径直过去把人叫醒,还是站在外面等她睡醒。
好在李凝睡得不熟,本来也是,不是实在困了的人,很难在椅子上睡熟。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李凝轻咳了一声。
毕竟先前她对西门吹雪的态度并不怎么好,谁能想在她中毒快死的时候,救她的竟然会是西门吹雪呢。
她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西门大侠……”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说道:“请我救你的人是陆小凤。”
要是换成初入江湖那会儿,李凝大约听不懂这里的江湖人说话说到一半的剩余意思,但现在她已经接受良好了,知道西门吹雪的意思是她只要承陆小凤的情就好,对他实在不必要这么客气。
李凝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笑道:“当面叫大侠还是很奇怪的,那我就叫你西门公子了。”
西门吹雪这辈子还没被人叫过公子,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李凝一边解着手腕上的绷带,一边说道:“这次真的是多亏西门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西门吹雪忽然一步掠近,李凝下意识地想要防备,但她的动作比先前慢了许多,西门吹雪手已经伸到她脑后,她的刀才将将拔出。
随即客厅一暗。
西门吹雪熄灭了李凝桌案上的那盏蜡烛。
客厅内悬挂的夜明珠在这时发出了柔柔的光亮,虽然不比蜡烛的光,但对习武之人来说,还是很明亮。
西门吹雪把蜡烛连带灯座一并拿在手里,指腹一碾烛油,眉头皱起,说道:“蜡烛里被掺了紫明砂,连续闻一个月,毒性就会弥漫全身,除了红鞋子,你还有仇家?”
李凝惊疑地说道:“白袜子?”
西门吹雪起初以为是个人名,或者是江湖外号,等听了李凝的解释,才道:“他们想要你的性命,杀一儆百。”
李凝一惊,如果正面对敌,她根本不怕,但这种下毒下到家里面的暗杀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西门吹雪看着李凝,淡淡地道:“一次不成,必然还有下次,我并不急需金丝蛊。”
李凝回过了神,摇了摇头,说道:“西门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哪有恩还没报,就要先欠的道理,这金丝蛊还请公子收回。”
西门吹雪认真地看着李凝,那是一种观察的眼神。
李凝根本没注意他的眼神,低头解开了包扎着手腕的绷带,露出那一道已经快要长好的伤口。
玉色的手腕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透着微微寒意,仿佛是玉雕成的,一道红痕横亘其中,却不显得狰狞,反倒勾勒出淡淡的艳色。
李凝把手腕递到西门吹雪面前。
西门吹雪绝不是能被美色打动的男人,但他看着李凝,却忽然笑了,说道:“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