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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也不必去讨符水了,他急匆匆转回来府。
来俊臣刚刚起床,正在盥洗。他走上前:“老爷,奴才有大事禀报。”
“这一大清早,能有什么大事?”
“此事非同小可。”
来俊臣的兴趣给调动起来:“噢,说。”
“武姓诸王谋反。”
“什么?”来俊臣大为惊讶,他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以梁王武三思为首的武姓诸王,他们计议谋反。”
“你,开玩笑吧?”
“这等大事,下人怎敢玩笑。”
“他们俱是皇上至亲,且官高位尊爵显,感激皇恩还来不及,又怎能谋反?”
“老爷有所不知,是武承嗣之死,促使他们下决心谋逆篡位。”
“这……”
“武承嗣与武三思原本期待承继皇位,可是神皇任凭武承嗣在宫院长跪,却是连面都不见,说明神皇已对武氏兄弟失去兴趣,武承嗣之死,使武三思感到继位无望,故此铤而走险。”
来俊臣不觉点头:“却也有理。这要报与神皇,定能令她震动,也会得到她的褒奖。”
“所以,奴才认为这是大事,是历来大人举报案件中最大的一件。”金宝更加忿恿。
“你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
“武三思的贴身小厮,早就被我买通了。这事是铁定的。”
“小厮告发?”来俊臣思忖一下,“这事太大了,只怕神皇不肯相信。”
“老爷,我有他们谋反的铁证。”
“是何罪证?”
“武三思和武氏诸王谋反的盟书。”
“这,当真?”
“千真万确。”
“在你手中?”
“正是。”
“快交与本官。”
“老爷,恕下人不能给你。”
“这却为何。”
“告发武氏兄弟,担着天大的风险。神皇与他们终归是姑侄,一旦告不成,还不反受其害。”金宝告知,“所以,奴才是用家母作为抵押,才拿到盟书的。可以让老爷看看,但是不能交给您。”
来俊臣急于一睹真伪:“你快些出示。”
金宝从袖中取出一个大丝袋,抽出内函,用手掐着,展示给来俊臣:“老爷,请过目。”
来俊臣定睛一看,清清楚楚是武三思、武懿暨、武攸宁等人的签名,内容则是同心合力,刺杀女皇,然后拥戴武三思继位。来俊臣伸手便夺:“拿来。”
金宝早有防备,闪身躲开,盟书装进丝袋,重新纳人袖中:“老爷,恕奴才暂时不能给你。”
“你既然告发,不给证据,又待如何?”
“奴才想,等老爷向神皇禀奏之后,神皇果然动怒,有了对武氏诸王问罪的迹象,再把这罪证交与您呈给神皇。”
“咳,你这又是何苦,”来俊臣信心十足,“只要有此罪证,还怕武三思等人不身首异处?快,将盟书给我。”
“那,万一神皇袒护,下人死活倒好说,高堂老母也就没命了。”金宝显得战战兢兢。
“你快些交与我,老爷保你无事,还会受到重赏。”来俊臣急切地伸手。
金宝稍显犹豫地掏出大丝袋老爷,家母的性命就系于此信了,若是神皇护短,我就完了。”
“放心好了,武氏诸王一定倒台。”来俊臣急于请功,“本官这就进宫,面见圣上。”
金宝暗中松了一口气,心说,对不起了老爷,这回也让你尝尝挨整的滋味。
迎仙宫的后宫无比温馨,女皇在宽大的御床上正和沈太医缠绵:“沈爱卿,朕同你交好已非一日,为何还总是躲躲闪闪,使朕不能尽兴。你放开一些可好?”“万岁,我毕竟是臣子,对陛下总是怀有敬畏之心,不敢放肆,当可理解。”沈太医还是不敢主动。
女皇叹口气:“卿何时才能如薛怀义一样令朕身心愉悦呢。”
小顺子轻手轻脚步入万岁,来俊臣大人求见。”
“他又来烦朕。”女皇原本心绪不佳,不觉皱起眉头。
小顺子又收受了来俊臣的好处,自是要促成皇上的召见:“万岁,来大人称有重大事情奏闻。”
“他总是有大事。”女皇从床上坐起,带着气说,“宣。”
前殿。女皇看一眼巳令她反感的来俊臣是什么大事?奏来吧。”
“万岁,此事非同小可。”来俊臣觉察出,自周兴死后,皇上对他已不像以往,决心再次邀宠,便有意卖关子,“关系到陛下的生死。”
“耸人听闻。”女皇冷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
“万岁,臣不敢妄奏,确实事关重大啊。”
“好了,有事快奏吧。”女皇显出不耐烦。
“万岁,武氏诸王谋反。”
女皇不以为然捕风捉影吧?”
“万岁,千真万确。”来俊臣加重语气武三思等人俱已立下盟书,发誓加害陛下。”
女皇嘴角现出冷笑武三思等人乃朕的亲侄儿,人人封王,个个尊贵。你说要害朕,纯属无稽之谈。”
“万岁可能忘了。武承嗣的下场使他们心生怨恨,怎就不会有谋逆之心。”
这番话使女皇心头一震,开始认真对待来俊臣的奏闻:“你指控他们谋反,有何凭证?”
“万岁,请龙目御览。”来俊臣将大丝袋递上。
女皇从小顺子手中接过丝袋,打开,抽出内函看着看着,不由得怒上眉梢。
来俊臣得意地问:“这武姓诸王委实可恨,他们真是丧心病狂甚是嚣张。”女皇将信丢下龙案:“你拿去自己看来,真真岂有此理。”
来俊臣有些犯糊涂了,从地上拾起信函一看,脑袋登时“嗡”的一声,如同炸裂开来。那信函上写的是:
妖狐乱人间,女皇势遮天。
先皇病榻前,偷与太子欢。
削发感业寺,依然心不甘。
扼杀亲生女,狠心夺凤冠。
来俊臣大呼大叫起来:“这……不是臣的信函!应该是武氏诸王的盟书,这简直不可思议!”
女皇看起来似乎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她的语言依旧平和,但分量是极重的:“你竟然如此恶毒地排镑朕躬,看来你是活够了,这就怪不得朕了。”
“万岁,千万饶命啊!”来俊臣磕头如捣蒜,“臣这是受了管家金宝的愚弄!陛下试想,微臣哪有这个胆量,竟然上表谩骂神皇啊!这内中必有蹊跷,万望容臣查明回奏。”
以女皇的精明,她何尝不知来俊臣断然不会面呈信函,羞辱于她。可是,来俊臣这些酷吏已失去价值,为了换取百官和万民的好感,她早就想除掉来俊臣,这个机会怎能放过:“你不要再狡辩,这白纸黑字岂能抵赖得了?你万死难抵其罪“万岁,念在多年臣效忠的情分上,饶臣一命。”
“绑赴市曹腰斩。”女皇发出圣谕。
来俊臣一下子瘫倒在地。
来俊臣处斩的消息一传出,洛阳城几乎是万人空巷,人们纷纷争睹来俊臣被斩的情景,无不拍手称快。行刑之后,以往曾被来俊臣害死的苦主,争相挖出来俊臣的眼珠,割下他的肉,以致将他的尸体踏成肉泥。人们还不解恨,把他的骨头全都剁碎。
女皇闻此信息,更加意识到自己决策是正确的,而且为了洗清她用人失察不当之错,特地发了一道制书:“来俊臣本系民间无赖小人,依靠冒险投机,骗得朝廷信任,而被委以官职。因其善于揭发审案,初时稍尽忠诚。岁月既久,便勾结奸邪,结党营私,狼狈为奸。他陷害忠臣无所不用其极,以酷刑逼其就范。他掠逼良家之女以为妾侍,剥夺他人财产甚过盗贼,所得赃物贿赂堆积如山。他妄图将诸王全都剪除,心怀不轨叛逆之心已然显现。将其粉身碎骨亦难平天下人之恨,故应予灭族,以谢天下。”
这一重罚,使得女皇受到朝臣和百姓的拥戴,也减轻了人们对她重用酷吏而累积的怨愤。
清除酷吏之后,朝政开始清明,但北部边界却燃起了战火,契丹军进犯冀州,并轻易地攻克了。魏州便受到威胁,刺史独孤思庄怯懦惧战,将城外的百姓悉数强行迁人城内,让青壮百姓同军队一起守城,并向朝廷发出告急文书,请求发兵救援。
女皇收到边报后,经过思考,觉得狄仁杰忠直干练,便召其入京,委任他为魏州剌使,问道:“狄大人此行,要几万人马?”
狄仁杰的回答出乎女皇的意料万岁,给臣五千精骑足矣。”
“敌军三万之众,你至少也得三万人马,方能与之匹敌。区区五千人马,如何能战胜敌人?”
“万岁,将不在勇而在谋,兵不在多而在精。五千精骑,以一当十,可成五万之数,臣必能守住魏州,收复冀州,驱逐契丹。”
“狄大人,军国大事,玩笑不得。”
“臣还求万岁答应一个条件。”
“只管奏来。”
“契丹在京城必有哨探,万岁传旨当大张旗鼓地宣称,给臣五万骑兵,前往北疆迎敌,使契丹王误以为臣率大军进剿,方可就中用计。”
“这个不难,朕答应你。”女皇还是不放心,“不过,你五千骑兵,毕竟当不了五万。”
“这个,臣自有道理。”狄仁杰信心十足。
魏州刺史独孤思庄,获悉新刺史狄仁杰到任,带领部属到城门外迎接。当五千人马进入城门后,他有些失望地问:“狄大人,圣上发五万大军,这才不过数千人马啊。”
“老夫这是先行到达,下余人马随后即到。大人只管放心地卸任。”狄仁杰见城内街道上,搭建了许多席棚,便问大人,这城内为何有这么多流民?”
“狄大人有所不知,”独孤答道,“只因契丹军犯边,下官兵力有限,不能对百姓给以保护,故而命他们悉数迁入城内,便只能搭棚临时居住。”
“大可不必。”狄仁杰下令,所有为逃避战乱人城的居民,立即搬回原地居住。百姓们围在狄仁杰马前:“大人,我等住在城外,一旦敌军来侵袭,可要吃大亏啊。”
“放心回去居住。我有五万大军,尽是骑兵,正愁寻不到敌军决战,倘若契丹军来犯,正可将其全歼。”
百姓们将信将疑,但军令不可违,纷纷出城去了。
消息传到冀州,契丹王和臣下展开了一场争论。
大将他刺言道大王,狄仁杰将数万百姓驱赶出城,给我们以可乘之机。臣带一支军马,乘势劫掠一番,不只大有收获,也可给狄仁杰一个下马威。”
“不可。”契丹王反对狄仁杰这是诱我上钩之计,我军出动,他必然趁机包围“据探马报信,狄仁杰入城时只有五千人马,何来五万大军。他很可能是虚张声势。”他刺仍欲出战。
“狄仁杰老成持重,没五万人马,不敢来赴任。况且我国在洛阳的哨探,早已报回消息,女皇发了五万大军,焉能有假?”契丹王认为,“武周四万多大军不见面,狄仁杰定有阴谋,切不可盲动中计。”
“那我们当如何对敌?”
“且做观察,摸清对方底细,再做决策。”契丹王不肯涉险。
议论间,哨探来报:“大王,狄仁杰的一队马军,约有五百骑,在北城外往来逡巡,甚是可疑。”
契丹王吩咐再探。”
然而接二连三,哨探相继来报,东城、西城、南城,陆续发现狄仁杰的骑兵,均在五百人上下。契丹王心中无数,莫名其妙。
他刺自有见解:“大王以臣之见,这是狄仁杰要攻冀州的前兆,他们这是察看地形。”
“有理。”契丹王认同了这个看法,“我方兵马不足三万,且粮草不继,冀州城池不坚,难以固守;再说倘被武周兵马围困,不出一月,我们便处境艰难。孤王决定,趁狄仁杰尚未包围冀州,我们立即撤兵退还本土,不与武周大军拼光老本,待其空虚,以图再举。”
就这样,契丹王连夜退出了冀州,狄仁杰以疑兵之计,兵不血刃,收复了北疆的失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