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亥初二刻,小厮来福才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给盛乐诚把脉,说孩子只是遇水受了惊,没有大碍,开些安神定息的方子。倘若世子爷和大奶奶不放心,就给孩子吃两回;若觉得不碍事,也可以不吃的。
盛修颐跟太医道了谢,让来福依旧送出去,给了五两银子的诊资。
拿了药方,盛修颐依旧叫来福拿到外院去,让管事的去开了药来。
等来福又把药送进来的时候,罗妈妈早让小丫鬟架了风炉,自己去煎药。
东瑗和盛修颐都在内室,哄着孩子。孩子渐渐睡了,盛修颐就把他放在东瑗的枕边,让他今夜同他们睡。
橘红和蔷薇小声在帘外说什么,两人好似拿不定主意。
东瑗听到了,喊了蔷薇进来,问什么事。
蔷薇忙脚步轻缓走了进来,怕吵了盛乐诚,声音低柔对东瑗道:“乔妈妈和几个服侍的小丫鬟还跪着呢,奶奶,您要如何处置......”
东瑗方才就听乳娘说,她喂好了诚哥儿,要给他洗澡。已经在盆里放了热水,乔妈妈让一个叫初露的小丫鬟先把诚哥儿放到水里洗,自己则转身去拿锦被来裹孩子。
诚哥儿爱玩水,手上虽没有力气,却挥舞着去打水玩。
水溅到那个扶着他洗澡的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心疼裙子,只顾拿手去拂裙子上的水。手上一松,诚哥儿身子就栽倒了水盆里,正好乔妈妈进来。
她忙丢了锦被,把孩子抱起来,只是呛了下。
哪怕是大人,被水呛了都是难受极了的,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所以诚哥儿哭得如此厉害,怎么都哄不好。
“那个小丫鬟卖出去吧!”东瑗道,“她既然爱惜裙子比主子多,终究是个不忠的。乳娘也有过失,罚一个月的例钱。”
蔷薇道是,转身要去暖阁。
东瑗喊住了她,又道:“乔妈妈心里不好过,奶水也不好,会饿了我的诚哥儿。罚她是她用人不善,也赏她忠心护主吧。”
然后又道,“赏三两银子吧。”
乳娘的月例是二两银子,东瑗说再赏三两,也没有让她亏着。
蔷薇道是。
盛修颐看着她,小小年纪赏罚分明,丝毫不见妇人任性小姿态。有赏有罚,做事有理有据,俨然有当家主母的手段。
他微微笑了笑。
等罗妈妈熬好药端了进来,东瑗和诚哥儿都睡了,盛修颐守在一旁。
想着太医说药可吃可不吃,孩子睡着了,再弄醒来吃药,反而伤元气。盛修颐就对罗妈妈道:“端下去收着,明早再热来吃吧。”
罗妈妈道是。
蔷薇去暖阁,让乔妈妈和几个小丫鬟都起来。
那个失手呛了盛乐诚的小丫鬟叫初露,也是东瑗的陪嫁。蔷薇领了她,交给盛家垂花门上值夜的婆子看守一夜,给了那婆子一百钱,让明早请外院的管事拉出去卖了。又说:“卖了多少银子,也不用拿进来,赏给外院的小厮们吃酒。”
那婆子连连道是。
初露哭得厉害,紧紧抱着蔷薇的腿:“姐姐,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敢!”
蔷薇烦躁的踢开她,怒道:“哭什么!吵了人,还有你的苦头呢!你也忒不知足,是大奶奶心好。要是旁人,定要先把你打得半死,再卖出去!”
初露微怔,也不敢再去抱蔷薇,哭声也敛了些许。
蔷薇又厉声道:“你年纪还小,又不曾被打残了身子,兴许能卖到好人家做事。倘若再哭,先打你二十板子!”
初露忙不敢再哭了,只是缩着肩膀,低低呜咽。
那守夜的婆子送蔷薇出来,笑着问她初露是怎么回事。
蔷薇把她失手呛了盛乐诚的事告诉了。
那婆子跌脚骂:“这样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是主子要紧还是衣裳要紧?大奶奶好脾气,这样全胳膊全腿卖了,都不动她一下。她还哭,不知感怀,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贱蹄子。”
蔷薇无奈笑了笑,又道:“您好看她,别叫她寻了死。卖出去的时候也看着,找个品行好些的人牙子,别卖到勾栏、戏院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也算她服侍大奶奶一场。”
那婆子又赞蔷薇心地好,把她送了出去。
蔷薇回了静摄院,内室已经吹了灯。
罗妈妈和一个小丫鬟在东次间炕上睡着,外间还有个小丫鬟。
蔷薇也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躺着。
次日早起,诚哥儿又是饿醒了。醒了就哭,声音依旧洪亮,盛修颐的心才算放下了。他让外间的小丫鬟喊了乳娘来给诚哥儿喂奶。
罗妈妈亲自进来,把诚哥儿抱给乳娘。
东瑗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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