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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真相是残酷的。
大多数人都有英雄气,知道了残酷的真相后依旧勇敢的活下去。
杜锋也不例外。
年纪虽小,生长的地方也不是京城勋官圈子的大染缸,可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仔细考虑了一下刘钰的话,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所言极是。无非是赌,赌输了也没什么。如大人所言,我学那些东西是有底子的,应该不难。只是……如今只有个夺炮之功,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将功抵过。”
刘钰嘿嘿一笑,屏退了其余人,就留下他俩。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出来一场,不立些功,着实对不起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如今这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我来说倒是够了,对你们来说却是不够。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再干一票大的?”
骄劳布图早知道刘钰就没想着这么回去,听他一说,询问道:“大人是要动手端了那个罗刹人的城堡?”
“然。”
“那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大人需从长计议,若是坏了大事,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若是被罗刹人提前察觉我们有开战之意……”
“这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两人说完,一起转头看着杜锋。
杜锋恍然大悟。
他见刘钰的第一面时候,刘钰就说过一句话:我又不是你爹,为什么要不计后果去帮你?
此时再一想,更觉这话说的极对。
当日夺罗刹人的炮,是个人就能干,刘大人为何把那功劳让给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之所以有这个面子,那是因为自己的爹,是翰朵里卫城的折冲都尉。
这才是真正的缘由……杜锋心想,只怕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刘大人就惦记上了。
什么将功折罪,分明是扣着我当人质,用我劫商队的过错当价码,让我爹用现在的官位甚至是命,和他一起赌一场。
既是要端那个罗刹人的城堡,这点人肯定不够用。
肯定要动用翰朵里卫的府兵,然而刘钰是没有资格调动的,调动了也没有人听,只有自己的爹说话才好使。
一瞬间,杜锋之前对世界仅存的那么点美好的幻想,全部崩塌了。
虽然之前也不咋地,但至少漆黑的天空还有几颗星星。
似乎勋贵出身能吃苦、什么都懂一些、不轻视底层士兵的刘钰,还像是颗黑夜里亮晶晶的星星。
现在嘛,那颗亮晶晶的星星也蒙上了一层黑布。黑的叫杜锋不忍直视。
见两人都盯着他,无奈苦笑许久道:“我愿意干。想必我父亲为了我,也愿意干。”
刘钰听杜锋提到了“父亲”,显然这小子很“上道”,宽慰道:“你且放心。我做事,向来谋而后定。我家里几世的公爵都敢拿去赌这一场,你怕什么?”
杜锋没再说什么,也很识趣地没有去问刘钰具体该怎么办。
之后的几天,刘钰整理了一下自己绘制的地图,又把从白令手里抢来的那些仔细对照后,重新画了几份。
连带着这一次顺着黑龙江而下的考察报告、各个部落对罗刹的不满、希望朝贡换取保护等内容,揉在一起写了第二封奏折。
这一封奏折比上一次的字要多得多,夹带着七八张地图。
这关系到战后齐国公和罗刹人的谈判,他也不敢耽搁。派了三个人先行回去,沿着驿站把这奏折送回去,自己则带着人在后面慢慢的前进。
…………
第二封奏折出发的时候,皇帝李淦并没有在京城。
銮驾已然出了山海关,快要到铁岭了。
对外宣称的,并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接受蒙古诸部的朝觐。跟着皇帝一起的还有孛儿只斤家族的那个被封的圈在京城的王爷、一些京城里的勋臣武将,以及皇帝的亲卫诸军。
事实上,这就是一场御驾亲征。
对皇帝而言,前线的战斗怎么打、怎么排兵布阵,那不是他该考虑的。
他没有赵宋家那么有自信,钦定阵图让前线照做。
他要考虑的,是打了之后该怎么办。
输了怎么办?
赢了怎么办?
种种考虑之下,这一次御驾亲征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李淦很赞同刘钰在齐国公面前做的比喻:东北的战事,就是两个壮汉彼此拿着羽毛,互相挠痒痒。
这一战的胜负问题不大。
李淦也没有想过会失败,毕竟从几年前他就开始让人修建驿站、维护道路、营造船只。
这一次调集了京营炮兵、老五营的世兵精锐、松花江的府兵轻骑、福建水师的跳帮战剑盾精兵。
罗刹人最多也就三五千人。
如果这还打不赢,那就不是和罗刹谈判边境的问题了,而是要考虑迁都跑路了……
李淦要考虑的,是打赢之后怎么办?
这个打赢,并非是单纯的东北战事,而是东北、西北一系列的战事。
也就是整个北疆战事。
整个北疆的战事就是一体的:准噶尔的崛起导致了喀尔喀蒙古的担忧、沙俄东扩导致喀尔喀考虑投俄还是投顺、大顺必须要打败沙俄证明给蒙古人看这才是真正的大腿,然后才能西进帮助喀尔喀蒙古毁灭违背的《喀尔喀——瓦剌法典》的背叛者准噶尔,此平叛也。
当皇帝当到这个年代,早就没有了什么长生不老药的幻想,更别提万世不易的王朝。
李淦所想的,只是自己将来在史书上留的名字。
要做的事太多,要考虑的也太多。
东北罗刹、西北准噶尔一战打完,少说要准备三五个侯爵、七八个伯爵、十几个子爵……这还是往少了说。
毕竟立功要受赏,这场连绵不绝的大战总不能舍得封爵。
考虑到要封爵,李淦就必须要提前布局。
原本的老勋贵、文臣之间的平衡,会被这一战彻底打破。
另一个崭新的、足以打破平衡的力量将要出现,那就是这一战中将要新封的一堆新贵爵号。
这些新爵,大部分肯定不是老勋贵子弟。
而是这些年在西北、西南逐渐崭露头角的年轻人。
皇帝分得清什么是勋贵,什么是武将,什么是新贵,什么是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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