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行进谷,至少说明他依然忠诚于宇文一家。
“七日前,昭华公主返谷,令小的没有她的令喻,不得轻易开放甬道,要不是今日小的见王爷亲临,方擅做主张,私开关口,让王爷一行进谷,其中为难之处,还望王爷体恤。”柳公公斯条慢理地说道。
“那公主现在何处?”宇文显一听,双目一下亮了起来。
“请随小的来。”柳公公侧转身子,带着几人朝湖畔走去。
罗衍心中一动,收敛毛孔气息,藏身树后,静等那一行人离开眼前视线,才腾身而起,绕道朝昭华公主所居住的湖心水榭奔驶而去。当他身形在林中闪移挪腾之际,只觉每一次飞腾,都与原来有了细微的差别,仿佛一切更为得心应手,好似他就算闭上眼睛,都能在林中行动自如,没有丝毫障碍,林中每一根枝桠,每一片树叶,每一片花瓣,他都能准确无误的知道位置。
数十丈的树林转眼就消失在他身后,他才放慢脚步,慢慢朝湖中水榭走去,人还未到,半途就被两位宫女拦了下来,陪笑道:“公主午睡未醒,还请公子暂回。”
罗衍一听,心头越发不安,不过却不形露于色,转身就朝自身歇息之处走去,他绕湖畔走了半圈,见四下都有侍卫站立,心知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潜入公主住所,除非他变成无所不能的神仙。
一想到神仙两字,他心头一下落了下来,转眼就有了主意,返身回到林中住所,自去暗中准备。他心知肚明,柳公公葫芦里卖什么药,晚饭时分就见分晓。不过片刻之后,他才知道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罗将军,老奴有句话,不知问得问不得?”柳水心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罗衍住所的厅堂中,半边屁股搭坐在椅上,将整个身子朝罗衍这边靠了过来。
“公公请直说无妨!”罗衍双目平视前方,好整以暇道。
“如今天下,两雄争霸,将军看好哪一方?”柳水心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古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就是亲口去问历绝尘,他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罗衍心头一叹,终于知道这位老太监想干什么。
“在下不知,这问题只有上天知道最后的答案。”罗衍神色如常。
“若是他日将军亲率大军,能与历绝尘沙场相见,又有几分胜算?”柳水心坐回椅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在下不懂统兵之道,要是真有一天,能在沙场与他相见,唯一能做的只是血战至死!”罗衍转过头来,双目紧紧盯着这位老太监,眼中露出熊熊怒火。
柳水心心头大定,端起手边茶碗,轻轻茗了一口,双目遥望着前方庭院,开口欲言,转眼又止住,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告退。
罗衍将他送到门外,心头倒有几分佩服起方才所见的宇文显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就能让这个老太监靠了过去,只是可惜,原本该他说的话让这个老太监先说了。要是论争权夺势,明哲保身,这老太监可能不弱于任何人之下,但要论战场上的事情,这老太监就是有投鞭断流之能,也不是历绝尘的对手。
哼,一堆妄人!妄想趁夏赵两败皆伤后举兵复国,却浑然忘记了民心已失,纵使是千年前绝代兵圣孙武复生,也不可能凭荆襄九郡一地之兵,重夺天下。行军打仗可不比朝堂上的阴谋诡计,相互倾扎,光耍耍手段就可以的。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夜幕笼罩了整个山谷,罗衍再次来到昭华公主所居的湖心水榭,不过再次被六名甲衣卫士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冷冷道:“我家王爷正与昭华公主商议家国大事,还请阁下暂回。”
辞色十分傲慢,浑然不将罗衍放在眼内。
罗衍见前方水榭中灯火辉煌,数十名卫士不时巡游左右,戒备甚是森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如此大张其鼓?心中倒有些不安起来。当下想了一想,就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那几名侍卫的小声议论:“这就是护送公主来此的那个小白脸么?”“当然是他,听说公主对他青眼有加,十分信赖。”“你说会不会这小子”
罗衍听他们后面言语越发不堪入耳,心头越发不安起来,手下都是如此,那主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既然王爷存心不想让他参闻,那他偏偏要看看,这王爷究竟有什么话说?
罗衍走出数十丈,功凝双耳,倾神听去,不过,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吓了一跳,数以千计的虫鸣之声井然有序而又铺天盖地地朝耳中涌来,而树叶飞舞摇动,则又以另外一类声调传了过来,至于早已不可闻的那几位甲衣卫士的谈论,又再次清晰起来,一字不漏地尽收耳底,更远处还有使女的脚步声,摆弄物体发出的碰撞声,甚至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悠长绵延的叹息声,罗衍一下就听出来了是柳公公那独有的声气。
他略一计算立身之地,距离水榭约有两百余丈,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耳力竟能听到如此遥远的地方,与传说中的天听地视奇功不差分毫?不过,答案立刻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竹简中的九个形态各异的姿势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
下一刻,他化为一丝青烟,腾身到树颠之上,几个起落,就来到距离水榭最近的树上,望着湖中水榭四面斜飞的屋檐,心头顿时有了主意,屋顶距离他藏身的树颠约有十余丈的距离,本来要是在一个月前,他勉强能够一越而过,但要隐藏声息,瞒过屋内那功力深厚的老太监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但现在功力大为长进,自然有法力顺利潜入到屋顶上去。
本来,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从水下潜入进去,不过有更好的选择,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了。一阵微风从身后卷来,他提气轻身,整个身子化为一道流光,掠过十余丈的空间,悄然无声地站在了琉璃瓦上。
他脚勾殿顶,探身下望。
通过接近屋顶透气窗隔,水榭内灯火通明,昭华公主端坐在香塌上,面若寒霜,不发一言,对面则坐着早已投降赵国的襄王宇文显,面色阴沉,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昭华,仿佛一眨眼,这位倾城公主就要化蝶飞走一般。而柳公公则陪坐在丈许远外,双目紧闭,神色安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屋内的气氛,沉闷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光犹如凝固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襄王宇文显终于按捺不住,重重一拍身前的紫檀木案,怒身而起,双目射出残忍无情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对昭华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为了我大吴的列代圣皇,岂有你做主的余地!”
说完扭过头去,对身边的柳公公沉声道:“一切都劳驾公公,请公公今夜就带公主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奴才遵命。”柳水心从坐椅上站了起来,答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对昭华公主恭声道:“公主,请移凤驾吧!老奴才也陪公主一同上路,为了大吴的百年基业,老奴就是搭上这条老命,又是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