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们得快点通知警察局的人过来……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他扣住。”兰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忙不迭地转身,“天呐,我们忘记看克洛伊的情况了……”
事情告一段落。
昏迷中的杰洛·米克里被警察带走,克洛伊的建议下,他被套上了塑胶绝缘的衣服和手套。
当他们走进警察局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这个老妇人在看到昏迷的杰洛·米克里被抬进来的时候捂住嘴哭泣起来,眼角的皱纹深刻,仿佛悲剧的铭文。
“她是谁?”
警察局长正好站在他们的身边,他对小家伙们解释,“她是杰洛·米克里的母亲。今天她来警察局,说她知道凶手可能是谁。……她举报了自己的儿子。”
后来,兰斯在三个死者的墓前看到过这位母亲,她跪在墓前,风霜摧残的身体佝偻着,却是以无比虔诚的姿态,她何时双手抵在额头,低低地默诵着什么,圣洁而真诚。兰斯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向死者忏悔,祈求宽恕。
有些错误不能捂住,他可能会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可怕伤口,但是你把他晾出来,他纵然会给人带来痛苦,但他终将愈合,并留下一个让人警戒的疤痕。如果你一直捂下去,他却会溃烂化脓,最后变成一个毒疮,危及自己的生命,甚至危及别人的生命。
瓦特老师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虽然事情并不是他做的,但是他的默许纵容才酿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他被剥夺了教师的身份,终身不能再从事和教育有关的行业。
他在辩解的时候说,“我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不是故意的,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他们就会保不住保送的名额。我是为了他们前途好。”
一副“我没有错”的样子。
如果兰斯在场的话,他绝对会揪着他的领口把他的脸按在死者尸体的照片上,让他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他没有错?哈,他没有错!要是他没有故意纵容他的队员,那么他们就不会做出这种惨剧,甚至还将这种事情发展成了学校的“光荣”传统!如果他能在杰洛·米克里遭遇悲剧之后,告诉几个少年他们是错的,让他们去向杰洛·米克里道歉,昏迷中的杰洛·米克里并不是感知不到外界的,如果他感知到了几个少年的愧疚,他还会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去报仇吗?
亲爱的瓦特老师啊,就是你的“为他们的未来着想”才毁了他们的未来,他们都是你一手造就的怪物!!
你真的觉得教给孩子们“做错了事情只要瞒过去就好”真的是对的吗?!你能对着三个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一个残留人世却要永远遭受心灵的谴责还有一个被你逼成杀人凶手的学生说自己没有错?
兰斯在去找希斯的时候,偶遇过在死者家门口徘徊的米克里夫人,她将一份信塞进了死者的邮箱里,然后匆匆离去。
克拉克用透视看了一下,“是三百美金。”
兰斯看到那个裹着破旧衣裳的瘦小背影,投影在他的心底却变得无比高大。
三十年之后,杰洛·米克里出狱,这还是兰斯请了律师打官司,加上杰洛·米克里在狱中一直表现良好,才得到条件内假释。因为兰斯一直资助他们家的缘故,所以他和杰洛·米克里还算熟稔。那时候的杰洛·米克里已经成了一个禁欲冷静的清教徒,过着日复一日的苦修生活。
兰斯问起他,为什么他明明有能力逃出监狱却一直没有离开。
杰洛·米克里解答了他的疑惑,他苦笑着说,“我的母亲威胁我,如果我敢越狱她就自杀。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我尽可以下地狱,却不能看着母亲得不到一个好的结局。”
“她同我说,我是幸运的,虽然我昏迷了三十年,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变老,她让我不要再心怀怨恨,上帝在给予我苦难的同时,也给予了我多出来的生命。既然上帝赐予我重新开始特权,我就该珍惜。”
“但是很遗憾,我没有珍惜。我用别人的罪孽惩罚了自己。”
“她要我好好在监狱里想想,她说她不能任由自己的孩子犯下下地狱的罪孽。”
杰洛·米克里说,“她还说,她会努力活到我可以出狱。”然后他沉默下来。
兰斯低下头,没有说话——米克里太太没能活到杰洛·米克里出狱。
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暂且按下不提。
此时此刻的兰斯在目睹闹剧落幕之后,心里荡漾着无限的惆怅,他对克拉克说,“我不能认同他报复的方式。但是他至少有一点是说对的,我的男孩,上帝给了你特殊的能力,是要你去阻止恶行。”
“也希望你是因自己心中的准则而行动,而不是被愧疚自责又或者愤怒所驱使。”
克拉克怔怔地说,“那听上去像是裁决万物的神明。”
你要成为的就是神明。兰斯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对着克拉克轻轻地笑了一笑。
轻薄的夜色中,兰斯开着车送克拉克返回肯特农场。
院子里的灯亮着,雪白的灯光将停在院子里的崭新轿车照得发亮。几乎所有男人都对车子有一种毫无缘由的热爱和痴迷,克拉克也是,他高兴地跑过去,围着跑车转。
玛莎听到声音出来开门,克拉克立即问,“这车子是谁的?”
“是你的。”玛莎说。
克拉克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重复,“我的?我哪来的车?”然后转过头,“兰斯,是你送我的吗?”
兰斯义正言辞地批评,“我是有钱,但是我也不会给你买这么贵的车,助长你的虚荣心。这是资本阶级的糖衣炮弹,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朴素廉洁的作风。”
克拉克:等等,美利坚不就是资本主义国家吗?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妈妈,那这车是谁买的?总不会是你们送我的吧?家里没那么多钱吧。”
玛莎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克拉克,“这是莱克斯·卢瑟送你的。”
“莱克斯送我的?”克拉克的表情像是在做梦,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他接过卡片翻开起来——
“亲爱的克拉克:
谢谢你拯救了我的生命!谨以这辆车子略微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来自
你的朋友
莱克斯·卢瑟”
克拉克现在看着那辆车的眼神和他小时候看着糖果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咽了咽口水,“妈妈,那车钥匙呢?”
“车钥匙在你爸爸那里。”
听到这里,克拉克就觉得不好了。
玛莎补充了一句,“事实上,莱克斯·卢瑟也还在客厅里等着你,他说想和你谈谈。”
莱克斯在看到克拉克和兰斯的时候露出一个仿佛直尺画出的标准的微笑,恍惚间和兰斯记忆里十几年前莱昂内尔的脸重叠在一起。
强纳森站起来,脸色不算好,“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你要和克拉克说什么,就和他说吧。”说完就和玛莎一起离开腾出空间来。
莱克斯把眼神从克拉克身上移到兰斯身上,流露出几分歉意。
“对不起,兰斯。”
听到这话,兰斯的身体都僵住了,他几乎要以为莱克斯是回忆起他们往日的感情来了,然而莱克斯接下去说的话却让他心底发寒——
“斯王恩先生,我对我上次的失礼道歉。我说的话太过分了,早知道你是斯王恩家族的继承人,我就不会说出那么可笑的话了。”仿佛认定了兰斯一定会谅解他一般,莱克斯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很抱歉。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也为你上次对我的看护表示感谢。”
兰斯觉得手脚冰凉,“是的,我没有放在心上。”
莱克斯继续说,“好吧,我又要说对不起了。斯王恩先生,你是否能给我和克拉克一个暂时的私人空间?”
“……好的。”
兰斯发懵了很久,他纠结了片刻是否要偷听两人的对话,几分钟之后还是决定要听一下,如果莱克斯当他们是朋友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做,这回莱克斯虽然带了昂贵的礼物,可明显来意不善。
苍蝇型移动监听器还是十几年前买的,似乎有点老化,兰斯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把装置弄好,耳机里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不用否认了,我是身体受伤,不是脑子受伤,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克拉克,你能告诉我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被我以时速四百码的速度撞下河,不仅完好无损,还将我从车子里救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