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莫以唯眯起眼睛,“怎么了?”
陆迁城将她圈得更紧了些,像害怕一丝一毫的风吹到她身上一样,好好地保护起来。他只是很心疼,这样装傻充愣的她。这叫他,如何是好……
看他不说话,她更疑惑了,从他怀里钻出来后就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情绪往往都藏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她得看看他心情怎么样才能斟酌出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但夜色将他的目光遮掩得很彻底,仅看得见一丝微弱的折光,她只好压下寻根问底的**,“先进家吧……”
她觉得爸爸妈妈很可能会被吓昏过去……每次他来她家,就算事先打过招呼,莫爸爸和莫妈妈都会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有时候甚至连手脚都变得很笨拙,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突然莅临了某个平民的家宅那般令人激动。幸好陆迁城向来温和谦逊,对她的父母,也非常尊敬守礼,就如同自己的家人那般周到关切。这是莫以唯最感谢他的一处。
她带着陆迁城慢慢地走到家门口,然后别扭地先探进去半个头,试探道:“爸妈,那个……”
话还没说出口,莫妈妈便推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了,正要对突然大晚上跑出去的莫以唯训斥一番时,便看见站在门口朝自己鞠了个躬的陆迁城,顿时便僵在原地。
莫爸爸看了看张大嘴巴表情怔忪的莫妈妈,好奇地将目光从电视上转向门口,然后鼻梁前的眼镜架即刻塌下去了些,呆若木鸡。
莫以唯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他,突然就来了……我之前也不知道……”
陆迁城走过去,握了握莫爸爸和莫妈妈的手,笑意温柔如往,两弯眼眸在他们眼底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没有陪以唯一起回家,已经是我的不是了,现在没有事前知会一声,更是疏忽,叨扰之处还请岳父岳母见谅。”
莫妈妈回了神,热情地拉着他的手来到客厅的矮桌前,语无伦次地招待起来。“来来,快坐快坐,不知道你要来,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你吃晚饭了么?饿不饿?”
“吃过了,多谢岳母关心。”
他的笑容,总是很温融人心,不做作,也不僵硬,难道商场上事业成功的男人,都知道怎么笑最完美么?莫以唯如是感叹着,然后看着妈妈特地从柜子里掏出自己带回来的好吃的,给陆迁城塞过去,还笑眯眯地说着:“这个是唯唯特地带回来的芋泥派,非常好吃,她说这个是无价之宝,外面买都买不到,你也尝尝!”
“无价之宝?”他愣了愣,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了莫以唯一眼,垂下眼睛低笑起来。
莫以唯的脸倏地红了……因为那就是陆迁城亲手做的……她赶紧跑过去,将芋泥派收起来,重新堆到妈妈怀里,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不用了啦不用了啦,他不爱吃这个!”
莫妈妈瞪女儿一眼,拍掉她的手,“小气什么,带回来那么多呢!”
“我哪里是小气!只是!只是……”
陆迁城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模样,觉得有趣,然后转向莫妈妈,“妈,如果您喜欢吃的话,要不要学着做试试看?毕竟每次她带回来都已经凉了,没有刚做出来的味道好。”
他们全家都被这一声“妈“吓坏了,尤其是莫以唯,她惊得咋舌,眼瞪如铃。
她第一次听见他喊“妈”,就算对陆太后,他也从未这样亲切地喊过……
莫妈妈迟疑地想了想,笑着对他招手,“你会做?好的,来,我们去厨房。”
莫以唯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哪芋泥派,顿时又一阵红晕上脸。他实在是个……很体贴的好男人……
那天半夜她实在饿得不行,半夜爬起来捣弄吃的,尽管logan提示了她很多遍,家里成品储粮为零,她还是抱着一丝低微的希望,欺盼能找到一点能填肚子的东西,就在她忘我地翻箱捣柜时,家里的灯猛地亮了,陆迁城西装笔挺地站在玄关,正换着鞋便看见她饿得双目暗红的可怖模样。最后他便无奈地用家里仅存的芋头泥罐头,蜂蜜,和荞麦粉做了这个。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时候,他还无奈地皱着眉头,在她要咽下第五个芋泥派的时候,终于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提醒:“别吃了,晚上胃蠕动很慢,吃太多对胃负担太大。”
她不高兴地瘪着嘴,口齿不清地应着:“别拦着我,以后就没有了……难得一次就让我吃到爽过瘾。”
他笑出来,“谁说的?”
接着好多天,他都会在冰箱里堆好已经做好的生芋泥派,只要她想吃,炸一下便好。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莫以唯犯了难,他第一次来他们家过夜,睡觉问题可怎么解决?因为她自己的个头小,所以床也不大,基本上仅容得下她自己,莫爸爸和莫妈妈原本想让出他们的房间给他们夫妻,但陆迁城还是笑着说不用。
于是,结果还是得勉为其难地挤她那张可怜兮兮的闺床……
她叹着气,铺好床垫,确认够柔软才松了口气。陆家的床是高级的立体裥花纤维纳米床,软硬适中,自己家里的根本就是实木板,恐怕他会睡不习惯啊……
莫以唯正发愁,陆迁城已经从澡间出来了,拿着白色的大棉毛巾擦着头,裸着上半身走进来,看见她憋得通红的脸,不禁笑出声来,“怎么了?这个表情。”
她惊了一惊,刚抬眼便立刻低下头去。
不可否认……他满身小水珠的模样真的令人心跳加速,再加上一双深邃的碧色眼睛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魅惑。
他走过来,蹲下去,伸手搭在她的手上,声音如醇香的百年红酒。“害羞了,陆太太?”他觉得自己不太善良,就像调戏小女孩的坏叔叔。
“……有点。”她小小地瞥他一眼,“今晚可能会有点挤,别介意啊……”
陆迁城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月光洒进窗口,能清晰地看见空中飘浮的尘屑,就像他此刻忐忑的心情那般,起起落落。他叹了口气,“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她错愕了一下,然后不安地转动起眼珠,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我……”她犹豫着,直到正视他时感觉到他眼底的宠溺,才战战兢兢地问:“我能知道什么?”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他的眼一沉,“虽然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知道,但只要你问,我也会告诉你。”
“为什么?”她刚问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放肆。
“因为……我不希望你看见我残酷的一面。”
他的语气像述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那般深沉而苍凉。
陆迁城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将过于耀眼的月光挡在外头,“我想保留你所有的干净,那些我所没有的干净。”
他想竭尽全力地维护她最原始的模样,恍如七年前见到的那般,抱着个奄奄一息被血染红的猫,无助地站在阡陌田路边,即使惶恐不安,眼神也一样干净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样一个女孩,会让他不顾一切地展现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他只是太害怕,自己的黑暗,会污染她一分一毫罢了……
他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却炯炯有神,“我只是,在珍惜你。”
她不太懂他的意思,但她很想安慰他,而且身在黑暗中的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感觉抓不住般飘渺,就像下一秒,他就会坠进无止境的深渊那般。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捧着他的脸,虽然他应该看不见自己在笑,但她还是希望能给他温暖。“胡说,你哪里不干净了?看,眼睛明明那么好看,就像天池一样清澈明亮。”
“我很抱歉……”他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她抱住,实实在在地感受她的体温,“我不知道,那天的是你……”
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指派对那天,突然就委屈得红了眼睛,“你是不是……很爱范月宁?很爱很爱么?”
他听出她厚重的鼻音,心瞬间便揪起,“她曾经很吸引我,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只是因为太后而已。”
“你怎么都不喊婆婆妈妈呢?喊太后不会生疏么?”
“我有段时间,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所以厌恶过一阵子,习惯就改不过来了。她对我父亲的背叛忍气吞声,白天佯装无事,晚上便躲着掉泪,我和还情常常被身边的同龄孩子嘲笑……”他自嘲般笑了笑,“小时候我还下定决心,不会娶像她那样卑微的女人,我的妻子,一定要够高贵,够倨傲,想要的便非要得到……这就是,我迷恋过范月宁的原因。她死后我意志很消沉,但现在,不过只剩愧疚了。”
莫以唯咬咬牙,她这样扒他的伤疤,好像不太人道吧……但她是真的好奇,他这个神秘得不可企及的人,到底掩藏了多少秘密?那天“你是不是……跟她的死有关?”
“她父亲是‘范联会’的会长,‘范联会’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黑道组织,但是范联会的人因为商业冲突将英国皇家协会主席的长子打成了重伤,我听从英皇主席的要求,把范联会所有的据点都上报,所以范联会就被英皇主席雇佣的杀手一举剿灭了。”
她怔了好半天没回神,“你……”
他苦笑,“我和英皇主席有个交易,那时候我得到消息,我要找的一个人在阿拉斯加的一个人贩组织手里,行踪不明,他承诺,可以将这个人安全无事地带给我,但唯一的条件,便是帮他收集范联会所有的据点。我提出要求,留住范月宁一条命,他也答应了,但……呵,当时的我还是过于天真。”
莫以唯就像在看战争电影那般按着他的说法一步步地想象,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找的人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牺牲你那么喜欢的人……”
“金蝉。”
她一听到金蝉的名字,眼睛便不自觉地暗淡下去。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你知道……现在这个金蝉不是你要找的妹妹么?”他通过了这么多的努力,才将这个妹妹找回来,如果一直不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岂不是很可悲?她实在不忍心。没想到他只是笑着,云淡风轻地说:“知道。”
她完全震惊了,“那你也知道……你真正的妹妹早就死了?”看他不语,她便知道他的答案了,但她还是想不通,“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把这个金蝉找来?”
“因为我父亲死前,提了个条件,如果我找不到他心爱的女儿,遗产……”他眯了眯眼,目光里的戾气乍然尽显。“我就会分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