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外头请安的声音让戏禅一时来不及反应，听惯了“娘娘”的称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爷”是怎么回事？“噔、噔，，，，，，”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近，来人从殿外走入，穿过彼岸花浅浮雕屏风，越是靠近戏禅他的脚步越是缓慢。戏禅从他出现开始就仔细地观察他——他是个俊美的男子，三十岁的光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青晓之花，一张坏坏的笑脸，为整体的儒雅添入一丝不羁。正如《诗经》所说的那般“有匪君子，充耳琇盈，会弁如星”！

    戏禅从没有见过来人，但听外头的传报此人是海王爷——皇上的弟弟，当朝最为皇上倚重的王爷！或许是海王爷的气质较为儒雅，戏禅倒没有像见皇上的时候那般惶恐不安，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海王爷一步步地走进自己。

    “丽城公主，你该向海王爷问礼！”一旁的教导女官很是严厉，这个长公主素日悟性挺高的，学东西也容易上手，怎么今日到失了基本的规矩！

    “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些话要和丽城说。”海王爷并不介意戏禅的无礼，让旁人退下。

    海王爷是皇上的弟弟，是戏禅的叔叔，他两人单独见面不算越礼，一旁的人也都请安退去。

    “你今日倒是坐得很安稳啊。”海王爷知道自打自己进了这屋，戏禅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平平淡淡，像极了她的母妃。

    “海王爷吉祥！”他这是打趣自己不懂规矩吧，戏禅这么想着就起身给海王爷行了个礼。

    “就这么算了？”还这么沉得住气？看来还能再逗逗这娃娃！海王爷又问了一句，话里听不出喜怒。

    “那王爷说该怎么办吧。”话一出口戏禅就被自己下了一跳，她怎么，怎么会这样说话？还是对一位王爷这样说话！戏禅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对海王爷一点儿也不畏惧，方才他一出口，戏禅就知道他是那日同在文渊阁的另一个男人，他们之前不相识，可他说的话在戏禅听起来总觉得是一位长辈在关怀着自己，她能感觉到他的善意，一见面就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这，这真是那天在文渊阁吓得趴在地上的那个女娃娃吗？感觉完全不一样啊！看她那天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可今天对自己也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一面是怯弱拘禁，一面是大气淡然，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你想去大齐和亲吗？”海王爷没忘记今天来看她的目的，先前在文渊阁看到她知道她是清妃的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要想清妃当年倾国之貌，淡然出尘，猎猎白裳举世无双！先帝和先皇后很喜欢让近臣家的孩子也时时到宫里赏花吟诗，尤其喜欢清妃，先帝还曾趁着酒劲写下一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来形容清妃周身的气度！如此风华绝代的佳人后来指给还是太子的二皇兄为侧妃宫为妃，如今成了皇上的女人，封号“清妃”。虽是隆恩浩荡，她是最早与皇兄有孩子的女人，但他依然为清妃感到惋惜——无论在世人看来，她是怎样的荣华富贵，到底只能被困在深宫之中，一身就只能守着自己寝宫的那一处院落。她本是空谷幽兰，此后便只能沦为宫墙之内同众多女人争得皇上垂青的一个宫妃了。

    清妃入宫后，他曾与之偶遇几回，虽是旧日曾经一同长大的好友，但如今两人身份的改变让两人多了很多规矩的约束。按照宫规，清妃要向他行礼问安，然后两人便要分开，只是他生性洒脱，又觉得自己内心光明坦荡，和清妃偶遇时总会多说几句话。清妃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即不特意避险，也不会过于殷勤，两人常常会就着周遭的景色说说时下又有了哪些好文章，清妃的诗词功夫很到家，他觉得跟她讨论很舒服，就越讲越多，后来他越发地不注意两人该守的约束，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到清妃的寝宫找她，跟她讲诗词，跟她讲烦心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又觉得只要皇兄不介意就行，而皇兄又知道自己自小就喜欢找清妃讲话，所以肯定不会多想。

    皇上的确一直没有说他什么，听宫里的传言清妃一直很受宠，他也一直很珍惜三人之间如今还能有这份情谊，皇兄一直对他很好，他不仅是个皇上，也确确实实是个兄长，他决定不会做出对不起皇兄的事！他知道清妃如今是皇上的女人，寻常人家叔嫂之间尚且不宜有过多的私交，更何况是堂堂的皇家，除了皇后可以以嫂子的身份对小叔子的事情关心一二，亲王是绝不能和嫔妃之间有任何的暧昧！皇上的女人绝不能有任何的污点！皇上至高无上的威严绝不能让任何人挑衅！所以他和清妃之间原本不该也不能再有往来！

    只是他当真喜欢和清妃聊天，清妃清冷的气质，丰富的学识让她区别于普通的女子，在百花缤纷的女子当中，她就是先帝所赞的“空谷幽兰”——高洁内敛，冷艳纯情，更让他佩服的是清妃一贯的豁达，无论是面对岁月流逝、花开花败，还是朝事更迭，他内心烦闷的时候总能到清妃那里得到舒缓，清妃以其智慧给他许多的启发，似有似师，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去找清妃，哪怕从不动男女之情这方面的念头，他也总是会在心里责备自己，还好皇兄理解他，相信他，清妃也不会厌恶他，他们一直很和谐地相处着。

    直到有一天，这样的和谐被打破。

    那天是三皇兄，也就是南平王的第一个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