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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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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不出是谁。

    她叫了起来:

    “醒醒,都醒醒!这……这两个女同志死……死掉了!”

    弟兄们都不动,仿佛死亡对他们来说已变得自然而合理了。

    她只好去推他们,想把他们推醒。

    不曾想,她推一个是僵硬的,再推一个,还是僵硬的。一股被她忽略了的从死尸身上发出的异味刺激了她,她这才意识到:这一茅屋人全已倒毙在这里,永远睡过去了。

    她吓傻了,失声尖叫着逃出了茅屋。

    死亡之路又冷冰冰地在她面前铺开了,她只得凭着求生的本能,一步步向前挪。挪到一个山路的岔道时,她看到了一个栽在那里的木牌,上面画着一个墨黑的箭头,箭头下写着几个同样墨黑的大字:

    “由此前进!”

    她由那墨黑的箭头,墨黑的大字,想到了死亡,她想:也许箭头前方十英里、二十英里或三十英里的某一个沟凹,某一片草丛,会成为她人生的目的地。

    脑海中突然涌出了一个她想阻拦而又阻拦不住的念头——

    尚武强会不会意识到了生存的艰难,而有意抛下了她?

    “不!不!不会!决不会!”

    她疯狂地大叫着,企图用这声音强压住盘旋在脑海中的那个带问号的念头。

    ……

    恍惚过了三天或者四天,齐志钧走错了路。他独自一人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山凹凹里的一个小村落。村落里只住了十几户人家,怪冷寂的,既看不到炊烟、人影,也听不到鸡鸭的鸣叫。他以为这里的人也都逃进深山里了,便将错就错,放心大胆地在一间间茅屋前张望。看清屋里没人,就闯进去搜罗一番,希望能找到一些吃食。

    系在腰间的米袋差不多又瘪了,充其量还有两茶缸米,而根据路标指示的路线,从这里到达驻有英国盟军的新平洋还有一百五十多英里,他一天就是走十五英里,也还得走十几天。听说从中国本土起飞的飞机,已开始在新平洋一带为五军空投食品,希望就在前面。可他要把希望变成现实,还需要进行一次对生命热量的充分补给。他至少得有能维持十天路程的食物,否则,希望光环下笼罩的只能是死亡。

    另外,他对新平洋也还存有一定的戒心和疑虑,新平洋的英国盟军能有多少补给品?他们自己不也因为缅甸的全面陷落而陷入困境了么?空投的食品会有多少能落到投放点?靠几架载重量很小的飞机,能保障万余人饥饿的肚皮么?更何况这里又是亚热带雨林气候,天一不好,飞机就不能飞了。退一万步讲,就是空投顺利,就是盟军还有食品补给,也会被先头部队的人们吃光的。他毕竟是走在队伍后头。

    走在队伍后头,没有开路的风险,却有饥饿的威胁,命运像阳光一样,对人们总是公平的。

    他还得靠自己。

    他摸过了一座座茅屋,走过了一个个柴门,却连一个苞谷,一颗米粒也没找到。显然先头部队已无数次骚扰过他们,他们害怕了,把所有吃食都带走了,或者藏起来了。从一间间茅屋里的景况来看,这个小村落里的人也很穷,几乎和没开化的原始人没什么两样。他理解他们,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这么做。

    已经想离开这个村落时,他在村头小溪边发现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的身影。那女人见了他很害怕,慌慌张张提着装满水的瓦罐向溪下一间茅屋狂奔。

    他眼睛一亮,冲着她的背影喊:

    “喂,大姐,大姐!”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听懂他的话,他还是喊:

    “大姐!大姐!这里还有人么?”

    那女人更慌了,手上的瓦罐向地上一摔,跑得更快。

    他注意到,她是*着脚板的。

    他跟着她,跑到了那座茅屋前,透过柴门的缝隙,看到那个女人正哆哆嗦嗦偎依着一个躺在草堆里的老人;两只恐惧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看。她看他时,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显然是说给身边那个老人听的。

    那个女人很年轻,也很美,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八九岁,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像中国的云南姑娘。

    “你……你走!”

    她竟然会说中国话——尽管听起来有些生硬。

    他高兴了,趴在柴门上说:

    “别怕!别怕!我们是中国军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看,只有我一个人!”

    姑娘放心了,呢呢喃喃又用土语和老人说了些什么。老人也用土语回答了两句什么,姑娘站了起来,小心地试探着走到门口,把柴门拉开了。

    他进来了。

    “坐,坐吧!”

    那姑娘指了指门边的一个油亮发黑的木墩。

    他在木墩上坐下,打量起面前这座茅屋来,茅屋四周的木板墙上钉着、挂着许多兽皮,屋里除了一堆干草,一张破床和一个土灶,几乎一无所有。那老人显然是躲在干草中的,所以,他方才搜寻吃食时,才没发现他。

    老人在剧烈地喘息,喘息声中夹杂着子弹呼啸似的痰鸣。

    他干咳了一声,问:

    “村里人呢?都上哪去了?”

    老人艰难地说:

    “进……进山了!都被你们吓得进山了!你……你们抢……抢我们的粮食,吭吭!只……只有我这不……吭吭!不中用的东西,留……留在了这……这里!”

    他明白了,又问姑娘:

    “你是陪他的吗?他是你爷爷?哦,听得懂么?爷爷就是祖父,是你父亲的阿爸!”

    姑娘点了点头,还微微笑了笑,细碎的牙齿向外一闪,挺好看的。

    气氛变得友好一些了。

    他也笑了笑:

    “你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姑娘道:

    “叫缘谷!”

    “你怎么会说中国话,是中国人么?”

    缘谷说:

    “很早、很早以前,我们是中国人,我爷爷说的,是么,爷爷!是你说的吧?”

    她有点撒娇般地推了推老人。

    “我们的先人是诸葛亮。”

    缘谷很自豪。

    “哦!真的?真有意思!那你们咋跑到缅甸的深山里来了?”

    他觉着缘谷在和他讲童话。

    缘谷很认真地说着她的童话,还埋怨哩!

    “亏你还是中国人,你不知道诸葛亮征过南蛮么?诸葛亮征南蛮时,把我们像撒谷种一样撒到深山里来了,后来,一代一代又一代,我们就变成了掸族人,回不了中国了!”

    “那你们一定也认得中国字了?”

    缘谷摇摇头。

    “为什么不认识?你们先人诸葛亮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他征南蛮能不把中国汉字带来?”

    他逗她。

    缘谷果然上当了,更认真地说:

    “诸葛亮征南蛮时,把中国字写到了许多大牛皮上,背着牛皮走呀、走呀,后来也像你们一样,没有东西吃了,就把牛皮和中国字一起煮熟了,吃到了肚里。后来……后来,我们能说些中国话,不会写中国字。中国字都被我们吃掉了,哪还掏得出来呀!”

    他笑了,笑得真开心。进山之后的一个多月来,只有这一刻他是最快活的;只有这一刻,他才感到生命是那么充实,那么有意义。

    笑过之后,他马上又想起了面前严酷的现实:他的生命还被饥饿威胁着,他在这里不是为了和一个叫缘谷的女孩子开玩笑,而是要找到可以入腹的食物。

    他收敛了笑容,有些拘束地问:

    “缘谷,你们……你们这里还能找……找到一些粮食吗?我……我不抢,我不会抢你们的,我用东西和你们换!”

    话刚一说完,马上又后悔了。他用什么东西和人家换食物?一身军装又脏又破,他只有一支护身的手枪,而手枪是不能用来交换的……突然想起了子弹,他还有八九发子弹呢!他可以用子弹来换食物。

    他把五发子弹掏了出来:

    “我用这些子弹和你们换。”

    缘谷摇了摇头:

    “这种子弹,我们用不着,打猎也用不着。再说。我……我们真的没有粮食了!粮食被你们的人抢过一次。后来,村里的人带着剩下的粮食进山了。真的,我不骗你,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他失望极了,把子弹重新塞回口袋里。

    “那……那你们祖孙二人吃什么?”

    “山里的人——我阿爸他们,每隔一两天,给我们送些吃的来!”

    缘谷犹疑了一下,俯在老人耳边和老人说了几句什么,才转身从草堆里掏出了一个小瓦罐,里面装着几只已有些变味的煮苞谷。

    缘谷取出两个苞谷,迟疑了一下,又取出一个,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给!这是我阿爸昨夜送来的,你吃吧!”

    他双手颤抖着,将三个苞谷接了过来,两个揣进了怀里,另一个当着缘谷和老人的面就大口吃了起来,连苞谷心都吃完了。

    他吃苞谷的时候,半躺在草堆上的老人说话了:

    “你……你快走吧,天一黑下来,等村……村里的人回来,你……你就没命了!”

    他点点头,默默站了起来,珍重地留下了他的祝愿和谢意,恋恋不舍地出了柴门……

    走到小溪旁,缘谷捧着瓦罐追了出来:

    “这些都带上吧!带上吧!”

    他没要。

    他不忍心要了。

    他站在溪边向缘谷挥着手,久久地凝视着,仿佛在她俊美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俊美的面孔,他眼里含着泪,和缘谷开了最后一个玩笑:

    “缘谷,把吃进肚里的字都吐出来,回咱们中国来吧!中国的小伙子比这里的漂亮。”

    缘谷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他害怕自己会软弱地当着缘谷的面哭出来,他转身顺着青绿的溪岸大踏步走了,把一个美丽的童话永远留在了身后。

    小溪载着流淌的生命欢快地叫嚷,像儿时从妈妈怀里看到的会唱歌的星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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