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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年轻朝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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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当上了铺子里的新一任朝奉后,文定依然是在汉口新铺这边坐镇,蒋善本则还是留守庙山总铺。地域的优劣,很是决定买卖的收益,近几年来,地处汉口闹事的新铺,进项是一年比一年好,早就将趋于稳定的老店给比了下去。

    东家也将自己买卖的重心,由庙山镇搬到了此处,一年之中反倒有七八个月要待在汉口。这也难怪,商人嘛!总归是为一个利字所驱动,既然九州大地纵有千里之遥,亦有人不辞辛苦而来,那坐拥诸多便利的章传福,又为何要跟那大把的银子过不去呢!

    以蒋善本的能力而论,庙山总店那不算繁重的买卖,根本是不在话下,是以东家也就放心大胆的全权放手于他,自己一心扑向这边的买卖,不但可以开创新的财源,还可以从旁点拨文定,一举两得。

    这几年下来,章传福也不单单只是经营当铺买卖,在与燕老板等一干老友的鼓动下,不但零零碎碎的与他们一同做了些倒手的买卖,还正经八百的开设了一处客栈。

    当然咯,多财善贾,以他家底雄厚的章某人而言,自是不屑于开设那一般二般的小客栈。这新起的‘源生客栈’是前栈后仓,专门为那些来往的大商户提供仓库以寄存,那些不便于随身携带,又不便于存放在码头上的贵重物品,正好寄存在他这里。

    而这源生客栈的作用还远不止于此,那些商人们将东西寄存在此地,人自然也不会住往他处,而客栈前面富丽的大茶楼,刚好又为他们提供了谈买卖的绝佳场所,这一举数得为他们提供了便利,自然也就赢得了众商家的认同,不长的时间里,源生客栈、源生仓库便在竞争激烈的汉口闯出一片天地来。

    还有一个方面,也是让章传福兴起建这大客栈的原因之一。自从这源生客栈建起之后,自己宴请他人,谈买卖的交际花费可就大大的降低了,除了那些花街柳巷,免不了的场面应酬外,余下的这客栈里就可以给他包圆了。别看只是客栈,可他聘请的厨子康师傅,就是与醉仙楼的纪师傅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很多本地的商人还专程过来一尝这康师傅的精湛厨艺。

    今日燕行舟燕老板便约了一票朋友过来捧场,而文定、章传福与刘老也纷纷作陪。东家是因为要顾及到这边生意,所以文定回来没多久,他也就过来了。

    而刘老呢!原本辞别了东家之后,他就可以全然不管这铺子里的一应事务,赋闲在家逍遥自在。只是他还不敢放心让文定全权处理这朝奉的大小事务,也跟了过来,再带文定熟悉一段日子,权且当作是教徒弟了。

    ‘老章呀!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精呀!往日人说你长了颗八面莹澈心,我还不大在意,这回真就算是领教到了。’方才坐下来,燕老板便开始揶揄起章传福来。

    章传福反讥道:‘是什么又让我们燕大老板发出如此感慨呀!行舟兄别是又再惦记我们荷包里那点少的可怜的散碎银子吧!’

    同座之人无不轻笑起来。

    燕行舟不急不缓的道:‘看看、看看,你这客栈开的,不开则已,一开则断了三家的财路。又是货仓,又是客栈,又是酒楼的,你可是雄心不小呀!’

    ‘诶,行舟兄,何来断人财路一说。’章传福辩白道:‘这偌大的汉口,客栈不下十数间,酒楼少说也得数十间,至于大大小小的货仓嘛更是不下百间。就是如此,往往还有人抱怨拥挤的很,这么大的场面,谁家也不敢说能独自整个的吃下。老弟我只是开了间小小的客栈,小小的酒楼,再加上间小小的货仓而已,放在哪个行当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再说了’

    章传福歇了口气,继续道:‘无论哪个行当,若是只此一家,别无他号,这市面也不会热闹起来,各地的商贾也不会慕名前来。老弟我这么一参合进来,将市面搅红火了,岂不是对大家都有利吗?’

    如今的汉口,不愁客源,不愁买卖,略显不足的就是地域狭小,年年都在不停的填河造镇,可总就是赶不上商家们发展的脚步。

    ‘是呀!’燕行舟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笑道:‘章老弟的这三间买卖,放在哪个行当里都不算顶大的,可是能将这三个联在一起的,满这汉口镇的去访访,除了你这一家之外,就再别无分号了吧!’

    这也是让章传福颇为自得的,正是这个出奇制胜的点子,让客栈打开张之后生意就源源不断,大有盖过那些旧客栈的势头。

    ‘不仅是如此。’一位姓苏的老板说道:‘竟然还让章老板请到了这么一位出色的大师傅,连醉仙楼的冯老板都开始抱怨,说是章老板抢了他不少的生意,呵呵。’

    章传福辩解道:‘哪里,哪里,小冯那人就是爱说几句玩笑,他那醉仙楼的生意,何时曾减弱了一分半分。我请的这位康厨师,厨艺嘛倒还过的去,可是与小冯他那纪浮云大师傅比起来,还是显得稚嫩许多。’

    说起这小康师傅,年岁不大,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光景,倒还与醉仙楼的纪师傅颇有些渊源。当日章传福盘下这座客栈,后面又加盖了仓库,这些都没什么为难之处,只要出钱便行。就是这厨子不好找,总不能去别家相熟的酒楼挖过来吧!这聘请厨师的差事,最后还是交付给了文定。

    文定虽说是当铺里的人,与这客栈没多大干系,可毕竟是东家用熟了的伙计,使起来也比新人来得顺手,所以这源生客栈从筹备到开张,许多事章传福都是让文定来操持。

    东家既然将差事委给了他,文定自然也得是想辙,想来想去,也惟有向自己的那位纪世叔求援。

    可巧了,当文定求到纪师傅门上时,正好有个师侄也从他处而来,拜托纪师傅给谋个落脚的酒楼,做厨子糊口,两好合一好,便将这个小康师傅介绍给了文定。细说起来,文定与小康师傅也算得上是世交,传授康师傅手艺的那位厨子,不但是纪浮云的同门师弟,也是文定父亲的师弟,有文定在那看着,纪浮云也算是放心了。

    这康师傅是个祖籍孝感的厨子,平时也不大与人搭话,也不大上街,没事就喜欢在厨下待着,做出来的菜色简直使人垂涎欲滴。虽然在火候上还不及纪师傅那么纯熟,可人就是喜新厌旧的,汉口的商人们吃惯了纪厨子做出来的菜色,就会不自觉的想换换口味。如今这店里的生意,有一半都是被康师傅的手艺给吸引来的,东家对他也是十分的满意。

    众人笑话过后,章传福又禁不住的问道:‘对了,沈老板呢!最近老没看见他,你们知道他这一向又再忙活些什么呀?’

    一位周姓老板反问道:‘哪个沈老板呀?’

    这***里头个个都是老板,光只是通个姓氏,还真不大好认出人来。

    ‘就是丰恒盐行的沈老板嘛!与我们燕老板一向也是亲密的很呀!这客栈开张那会还经常来光顾,怎么最近一段日子总是没瞧见他?别是章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他埋怨了不成?’

    ‘咳,章老弟说的是老沉呀!’燕老板恍然大悟,接着又颇有些感慨的道:‘他如今可是无暇来此与我等消遣咯。’

    ‘如何?难不成他老兄只顾着忙大买卖,都无暇与我们这些老朋友会上一会了?’

    ‘哪里呀!’苏老板为章传福解释道:‘章老板还不知道吧!沈老板近些日子遇上麻烦了,正为银子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呢!’

    丰恒盐行的沈老板,在文定随东家第二次踏上汉口当日就曾遇见过。那次还是在醉仙楼,他们几位富甲一方的大老板给东家接风洗尘,还正巧碰上纪世叔,与浙江来的丁三刀丁厨子比试厨艺。

    之后的几年里,文定也曾在各种场合遇见过沈老板几回,在文定的印象里,沈老板是那种花钱如流水般的阔绰商人,一个晚上为粉头购置的首饰都不下几百两,就像那些不是他自己的钱似的,他如何还会为钱犯愁?

    这件事显然也让东家大惑不解,有些不太相信的道:‘不至于吧!老沉是家大业大,一年的盐款下来,可抵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怎么会反倒为银子犯起愁呢?’

    燕行舟惋惜道:‘可不就是因为家大业大,才有眼前这等困境吗?若不是往日里他大手大脚惯了,以他赚下的银子,纵然是全家老小躺着吃喝,几辈子也决计是花不完的。’

    文定奇怪的问道:‘那,那沈家不是还有每年的买卖进项嘛?’

    这几年盐商的阔绰,让文定是大开了一番眼界,可不论他们怎么花,这一年到头还是进的多,出的少。

    ‘这,文定你就是有所不知了。’燕老板娓娓说道:‘若是在前几年,不论如何,老沉也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然而,近几年的生意是大不如前了,可那一大摊子跟他混饭吃的伙计,还要照旧支领工钱,这上上下下的打点又不能短少分毫,再加上他自己的挥霍无度,可不就变成如今这番田地了吗?’

    ‘老沉的生意大不如前了?这是怎的说起?旁的买卖也就罢了,他那盐行的买卖能坏到哪里去?’

    百姓们少点吃,少点穿的,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可若是菜饭里少了盐,不但是浑身乏力,还会得上大脖子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卖盐的买卖,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可是老沉的丰恒盐行可就是江河日下了。’

    ‘这都要怪那些山西老抠!’苏老板突然愤慨的道:‘不是他们进来胡搅,沈老板哪里会弄的这般狼狈。’

    近几年,汉口镇涌入了大量来自九州各地的商人,其中来自三晋之地的商人尤为居多。

    三晋人喜欢吃面,一日三餐都短少不得,什么剔尖、擦面、拨面、猫儿朵、河捞、拉面、刀削面、拨鱼、揪片、炝锅面、醮面片、拷栳栳、转面、翡翠面、蛋黄面、浇肉面、打卤面、三和面、鸳鸯面等等等等,若细说起来,真是可以让人目瞪口呆。

    三晋的商人将生意做往了神州各地,也将三晋这些种类繁多的面食带到了各地。

    不知是因为南北饮食习惯的差异,又或是那些山西工匠、商人们平日里的用度较为节俭,让习惯了出手阔绰的商贾们产生了误解,仿佛三晋商人便皆是带有小气的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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