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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夜宿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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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吃这只鹿,四个男人是集思广益,纷纷出谋划策。作为几人中略通厨艺的北坤,说要架上火堆烤来吃,多余的鹿血也别浪费,就这么生着饮用,还说是大补的良葯。

    此番话的结果换来的是紫鹃的冷嘲热讽:‘吃便吃吧,还要喝生血,真是恶心之极。’

    北坤只好闭上嘴,将这个诱人的主意拦在心里。

    ‘不行。’一直在旁未曾评述的陆仲简终于打破平静,道:‘这么大只鹿就只是火烤,未免也可惜了。’又沉吟了一阵道:‘这样吧,一半依你的意思火烤,一半则由我老头子给你们露一手。’

    原本听到他一声大吼,紫鹃等女子还以为他要斥责这帮野蛮的臭男人,谁知竟是打算同流合污,真是人不可貌相。本以为超凡脱俗,一心只在种花养草的陆仲简,也只不过是个野蛮的臭男人,实在是让她们大为灰心。

    北坤则喜笑颜开的说道:‘陆老伯原来也爱来下厨这一手,那是最好了。我们分别收拾,一会让文定与杨管事品评,如何?’

    ‘说到下厨倒没什么偏爱,只不过小老儿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下厨当然是每日免不了的。比试这个我可不含糊你,只不过嘛’他语气一顿,继续道:‘我还要你随我去采集一些材料,才算是万事具备。’

    在陆仲简的嘱咐下,北坤提着他那把屈刀随他出门而去,不消一会工夫,便听见外面是劈里啪啦一阵响动,再等他们进来时,就看见陆仲简手上提着两根方才出土的新鲜竹笋。

    原来陆仲简就是让北坤为他劈开青竹,挖出其下的竹笋。这怪老头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他还由神台后面硬是变出一口铁锅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他幽幽的解说道:‘这口锅乃是前几日我在林子里拾到的,也是在昨日藏在这里了。’

    北坤大呼上当,想不到他老人家竟埋伏有此机关,在器具上自己便先失一筹,逗的一脸严肃的陆仲简也是呵呵一乐。二位大厨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自己的手艺。

    这几个胆大妄为的男人,在她们这帮出家人近前大事荤腥,还自鸣得意的叫嚷着比试。众女尼是看在眼里,却又奈何他们不得,只有忿忿不平的闭上自己的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峨嵋女尼都是修为过人的方外人士,这份修养自然是有的。然而紫鹃却完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闻着时而由那边飘过来的阵阵香味,咬着自己亲手采摘的青涩野果,份外不是个滋味,她大口咬下去,脸上则是咬牙切齿的,就像是在咬这帮男人般。

    透过那悬在头顶的破洞,已能见到浩瀚的星空,可破庙里的比试却还在如火如荼的继续着。北坤与陆仲简似乎较上了劲,双双施展着自己平生的厨艺,将那半只白唇鹿来回的摆弄,谁都不肯轻言放弃。

    北坤将架在火上的鹿肉翻来覆去的滚动,让各个部位都显得金黄油亮,整间小庙也弥漫着阵阵的烤肉香味;而陆仲简煮的这锅竹笋烧鹿肉则要含蓄了许多,没有旺盛的火光,没有成云的白气,只有一块一块的鹿肉,搭配上乳白的竹笋,锅内浅浅的汤水时而会鼓动起小小的气泡,不过只是那竹笋散发的清逸香味便可以让众人为之一醉了。

    立在一旁的文定、杨括二人此刻早已是馋涎欲滴了,可这两位大厨哪一个都不肯凑合收尾,非要等到味道达到最妙处方肯罢休。

    一早便未曾进食的文定此时期盼的心情,只怕要比上次在醉仙楼等纪师叔与丁三刀比试还要来的急切。

    北坤的大火烧制终究是要来的快些,竖起那半只羊身,先划出几块,放置在预先砍好的半截竹桶内,递给杨括与文定,满脸得色的道:‘试试吧,虽然只有白盐,不过经过我密不外传的手法,味道应该是不差的。’忙又将鹿腿处的精肉切割下去,必恭必敬的给紫鹃送去。

    可紫鹃胸腹之中的那股子怨气并未消除,再说自己方才才煞有其事的斥责他们猎杀这只白唇鹿,转过头便吃上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

    她冷眼看着北坤走到近前,还未等他开口,便再次怒斥道:‘拿开,本姑娘会是你们这种野蛮之人吗?你这便就是在羞辱我,若不是见你今日与倭贼有过打斗,体力难免不支,我此刻便叫你好看。’

    一番大道理下来说的是滴水不漏,在不屑之余还表明了对倭贼的愤怒,让静思等年轻的峨嵋女尼不由得肃然起敬。

    满心欢快的给她送去,换来的却是自讨没趣,朱北坤怏怏的坐回自己的位子,捧起被退回来的竹桶,自己大口大口的吃着。要知道,他并不全为了和陆大爹比试才如此尽心的烤制这鹿肉的,面子上是说比试,可私心下却想着紫鹃也能尝到自己亲手做出的菜,所以做起来才格外的带劲,结果好不容易做出来了,得到的却只是空欢快一场。

    文定、杨括二人则是全然不顾,他们一手抬着半截竹桶,一手拿着北坤特意用竹子削成的筷子品尝起来。要说身陷这竹林之内,也不是全无益处,起码这筷子呀碗呀的不用担心,处处都是可用之材,这看似简易粗略的用具,还带着几分幽暗的清香,吃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文定与杨括起先还把持着分寸,不敢在众人面前太过,以免有失身分,可小口的咀嚼实在是满足不了那饥肠辘辘的肚皮,再加上北坤这手密制烤鹿确实不是在自吹自擂,几口下咽后就变的难以收口,抛却那些平日场面上的矜持,一个赛一个的狼吞虎咽。

    随着众位师太坐在角落的紫鹃,食欲早已本能的被他们的吃相所勾起,可刚才已断然拒绝了北坤,这时如何能恬着脸再去吃呢!心中的愤然便化作了嘴上的讥讽,‘吃吧!吃吧!吃死你们。瞧那一个个馋样,就像是上辈子都没见过荤腥似的。’

    这丫头说话可真是毒呀!在火光的映射下,文定那张脸臊的直发红,慌忙擦去嘴边的油渍,可方才吃的太急,这鹿肉又是刚刚烤好,淤积在嘴里的热气还来不及散去,不得不猛灌两口水,为了掩饰羞态,口里还在狡称道:‘哎呀!这天可真是热呀!都入暮了,热气还不曾下去。’

    惹的恼怒中的紫鹃也不免噗哧一笑。定力过人的女尼们虽然未做表示,可心下却也有些忍俊不住,连一直声色未动的燕小姐,此刻隐于暗中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一丝春意。

    精于世故的杨括采取的应对招数便要比文定强上许多,他并未如文定般急忙撇清干系,只是不着痕迹的放缓速度,一边吃还一边赞道:‘怪只怪这北坤密制的烤鹿着实是不俗,不但色泽红艳,肉质鲜嫩,而且味道醇香保有鹿肉的本质肉味,难得的是肥而不腻,这便很是考验掌握火候的功夫,手法的纯熟,就算我吃多大江南北无数的酒肆菜馆,这也称的上是佳品。’

    他的一席话将北坤说成是和那些大厨名勺都有的一拼了,果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北坤的身上,特别是刚刚讥笑他们的紫鹃,此时的脸上是阴云密布。也难怪,昨夜两只兔子都让她出尽洋相,而北坤这个看似卤莽的大男人,其收拾的东西却屡屡受到好评,这让她的脸往哪搁呢?

    气愤之余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就算被采蘩那丫头笑话,也要向她学两手,再也不能这么被人看扁了。

    ‘咳,咳。’陆仲简咳嗽了两声,怨责的说道:‘你们现下都吃的撑住了,如何再来尝我这道菜?说好做品评中人的,可不能如此偏私哟!’

    文定则道:‘不碍事的陆老伯,在下的肚子尚且有四五分的空余,定当不会错过您这道好菜的。’

    陆仲简也不答话,取饼半截竹桶,盛上几块竹笋几块鹿肉递给文定,道:‘我的这道竹笋烧肉也好了,你们尝尝看,不过尝过之后要公道的品评优胜,可不能徇私舞弊哟!’

    未想到陆老头在这件事上还真较上劲了,二位公证人面面相觑,暗忖此事若不出个结果,看来还难以收场了。在陆老头的督促下,二人只好勉力为之,双双下筷品尝,帘感到口中一阵的芳香,竹笋的清香与白唇鹿肉适时的补充,感觉是不清不淡,味道正好。

    这道菜陆仲简也未用任何作料,少许的白盐并未掩盖住竹笋与鹿肉原本的滋味,吃到二人直夸:‘好,好,好。’

    连一旁的北坤也禁不住凑过来,伸出筷子往锅里直探,吃进嘴里后也是一阵的叫好:‘嗯,陆老爹这菜确实是清香十足,既不油腻又不是淡而无味,北坤我是甘拜下风。’

    陆仲简呵呵直乐道:‘山野之人嘛!那些名菜贵品是无以得知,只会做这些摆不上席面的清淡菜色,倒叫你们见笑了。’心情大好的他,难得还说出这些谦逊之言,吃过北坤递给过来的烤肉后,也是大加赞赏了一番。

    这小庙顿时是欢笑声一片,找到了共同话题的男人们,有时甚至会比许多女子还要爱聊天。不论真假与否,女尼们已是纷纷闭目入定,而心烦意乱的紫鹃气恼的背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双耳,对这帮男人来个无视无闻。

    几人是大江南北的畅谈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些新奇怪异的见闻,也让一直闲居在山中的陆仲简听的是兴致勃勃,他时而也会讲讲他们山村里流传的精怪之事,这大山之中人迹罕见,多的是吓人的飞禽猛兽,多的是诡秘莫测的怪异之事,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耸人听闻的鬼魅、妖精。

    而且特别是在这么个荒郊野地的夜晚,说的那些鬼故事让人不自禁的寒毛直立。

    ‘听那些老人们说很久以前,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朝代的时候,离这几十里之外,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两国交战,打的是昏天暗地,鬼哭神嚎,死伤之人不下万千之众。而失败的一方不甘就此罢休,便率领着残退的部下躲进这方圆数百里的深山之内,但是胜利一方的统帅却不想留下后患之忧,便率领着新胜之师入山追杀。’

    北坤有些不平的道:‘那胜的一方未免也太过不讲理了吧!别人都退进这深山里苟延残喘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呢?’

    众人也是皆有此想。

    而文定从小翻阅的那些正史野传却让他有不同的想法,淡淡道:‘朱兄有所不知呀!为将为君之道,有许多便是我们这般蝌蚪小民无以理解的,今日的败退并不意味着他日不会卷土重来。自吴王夫差被昔日的手下败将所破后,当权之人莫不引以为戒,这追杀入林之事亦是屡见不鲜。’

    北坤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就像文定说的,朝廷上的纷争自有朝廷上的人去操心,自己这等无权无势的小民管它做甚。

    只听陆仲简接着往下说道:‘后来在这山林里又发生了激战,不过和之前的两兵对垒、真刀真枪的厮杀不同,失败的一方运用林子天然的庇护,神出鬼没,和对方日以继夜、随时随地、不停不休的缠斗,虽然最后还是以失败者无一幸免而告终,可这林子的每一寸土地上,每一根树木上,都洒满两方士兵的鲜血。’

    紫鹃此时早已转过身来,滚圆了两只眼珠子,全神贯注的听着陆大爹的故事,听到这鲜血淋漓的血腥一刻,就算是在炎热的酷暑,也不禁浑身直冒寒气。

    而陆仲简接着往下说道:‘这还不算,自那以后好多年,我们村子的先辈为了避免战祸,才拖儿带女的搬进来,可在夜里,总是时不时的能听到那些士兵痛苦哀号之声。还听说有些夜里,还会有成队成队的人马移动,可是只能听到丁点的响动,一个人影都找不着。’

    ‘我们村子里的那些先人中,有几个大胆的结伴去一探究竟,可没一个能回来的。隔了几日后,村民们才由林子里将他们的尸首找到,全身上下都只在颈脖处有一个微小的伤口,却是极其的深,可以看见里面的碎骨,尤为可怕的是找到他们时,他们身上的血都不翼而飞,连一丁点都不剩了。’

    文定不由得摸向自己的颈脖处,仿佛那里也有了一道小口子似的。

    ‘啊!别说了。’

    一个尖锐的叫声响彻整间破庙,措手不及的众人顿时被吓的三魂不见二魄,特别是正沉浸在陆大爹营造的诡秘世界里的文定,心中猛然咯登一跳,一个不稳跌卧在地上。

    文定并没有即刻爬起来,而是横卧在地,顿了好一会,才将那颗凌乱的心抚平。其他人也是如临大敌,已然入定中的四位师太猛的起身,顺手还拔出了随身的兵器。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燕小姐也睁开了她那久违的眼睛。

    众人好容易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个疯丫头的惊叫,而那肇祸者此时还不知收敛自己的行为,兀自捂着脸颊继续大叫道:‘又是死人,又是鬼怪的,你们烦不烦呀!’

    文定又卧在地上好一会,才涨红了脸起身拍打身上的灰尘。他这一摔原本就是又羞又气,可耳边还听到她絮絮叨叨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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