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坐在窗边哭得涕泪满面,形象全无。
可是这一回,明明连他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伤心,她却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他曾说,能哭也是一种幸福。
如今,她却也没有眼泪了吗?
抬手,轻轻划过她眼睛的轮廓,夫差低低地道:“开心的时候笑,伤心的时候哭,那样的香宝……去哪儿了?”
看着夫差走出香宝的屋子,范蠡松开紧握的双拳,进屋径直走到榻边,抱起香宝便走。
不管了,不等了,什么都不要了。
“范大夫,能否请你放下寡人的爱妃?”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范蠡抬头便看到斜倚在门边的夫差。
“她不是。”
“她不是什么?”
“她不是西施。”
“这句话现在才说,范大夫不觉得稍稍晚了一些吗?”
“你知道?!”范蠡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闲适,却又张扬无比的君王。
他告诉他香宝不是西施,而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是了,香宝曾经被他掳走过,他早该知道的……
瞧他做了多蠢的一件事。
“知道什么?寡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夫差耸了耸肩,微笑。
“你……”
“寡人只知道,她是越王送给寡人的美人,当然,也许曾经是范大夫的心爱之人,至于她该叫什么……寡人自然也心中有数。”
范蠡抿了抿唇,不准备和他多做口舌之争,还是先带香宝离开比较重要。
“你要带我的美人走?”夫差忽然又道。
范蠡默认,只是不太认同那句“我的美人”。
“你不问问我的美人是否愿意跟你走?”
“她愿意。”
“今时不同往日,范大夫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大王,您是一国之主,不说吴越有多少美人,只这土城之内,便有数名绝色,何苦非要为难香宝?”范蠡放下一身傲骨,低声恳求,“而且此时香宝病重未醒,就算范蠡想要亲口问她是否愿意跟我走,她又怎么会应我?”
“美人,你要跟她走吗?”夫差没有理会他,却是笑问他怀中的女子。
范蠡低头看时,香宝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
“香宝,你醒了。”范蠡欣喜道。
香宝没有看他,只是微垂着眼帘。
然后……她缓缓摇头。
范蠡蓦然僵住。
夫差笑了起来,无限欢喜的样子。
挣扎着,香宝双脚落地,然后伸手推开范蠡。
怔怔地看着那双素白的小手将自己推离她的身边,范蠡一时竟然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香宝略略摇晃了一下,扶着墙自己站稳了身子,别过头不看他。
许久,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怔了怔,挣扎着要推开。
“别动,他走了。”头顶,是夫差的声音。
香宝怔了一下,静止不动。
“哭吧。”夫差道。
哭?
她为什么要哭?
香宝推开他,瞪他,喜欢看她哭吗?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哭啊。”见她瞪着自己,夫差扬眉。
香宝决定无视这个怪人,转身就要回榻上继续睡觉。
“喂……”夫差拉住她,“你哭一下吧。”
香宝甩头。
“哭不哭?”
香宝坚定地摇头。
“真的不哭吗?”挑起左边的眉毛,夫差幽幽地道。
香宝点头,不哭就是不哭,她难得这么有骨气的。
夫差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正在香宝感觉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忽然捏住香宝的脸,轻轻一拧。
痛!
痛啊……
香宝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冷不丁就冒了出来,眼前骤然模糊一片……然后眼泪一点一点失控,仿佛……决了堤一般。
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哭的理由,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找了宣泄的出口。
那一夜大雪封山,那一夜悬崖之下,那样濒临绝望深渊的恐惧……背负着西施之名的悲哀,被一再牺牲和背弃的痛楚……再也不能开口的伤心,对卫琴生死不明的担忧……
香宝无声地痛哭,眼泪再也无法止住。
忽然间双肩微紧,香宝跌入一个怀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袍。
“好了,够了,不哭了。”半晌,夫差开口,声音有点低沉,却没有不耐。
感觉到她不再哭得直打颤,夫差才推开她,一低头,却看到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正忿忿地瞪着他。
让她哭,她就哭,让她停,她就停吗?
香宝揉了揉兔子眼睛,继续哭。
“不要哭了哦。”他凑到她耳边,用一种温柔到让香宝直起鸡皮疙瘩的语调轻轻说着。
香宝打了个嗝,吃不准如果不听话他又会干出些什么来,吓得真的不敢再哭了。
轻叹一声,抹去她挂在脸上的泪珠,夫差又捏了捏她的脸。
香宝忿忿地瞪他,敢怒不敢言。事实上,她现在即使敢,也开不了口。
“寡人明日就要返吴了。”
香宝侧头看他,谢天谢地,终于要走了。
“美人看起来好像十分期待寡人离开?”夫差挑眉。
美人……香宝抖了一下。
“寡人……”夫差凑近香宝,贴着她耳朵道,“在吴国等你。”
香宝感觉到耳边一痒,忙躲了躲。
“美人好无情啊……”见揩油不成,夫差又换上了一脸的怜惜,伸手来轻抚她的脸。
脸颊微微有些痒,香宝不自在地动了动,却忽然见夫差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才发现自己这动作竟然成了用脸颊在他修长宽大的掌中磨蹭,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暗咒一声,香宝悄悄再往后挪了挪,脱离了他的魔掌。
夫差扬唇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如……美人明日便随寡人返吴吧。”
闻言,香宝目瞪口呆。
见香宝呆呆的样子,夫差心情大好,转身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只见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眸中带笑,薄唇轻扬,说不出地魅惑。
香宝嘴角微微抽搐。
要说祸水,谁能及得上他老人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