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念奴那里见面。
两人在崔念奴那里见过几次,就将买卖石材的事儿谈得差不多了。
为了巴结高铭,石材基本上半买半送。
石材敲定下来,高铭还有第二件要拜托崔念奴,而且这件事非崔念奴这种专业人士不可,于是高铭这天又往崔念奴这里跑。
他一进院,就见一个俏丽的丫鬟满脸堆笑的迎出来,“您来了?快进来吧,我们姑娘有空。”
高铭颔首,跟着丫鬟往后院走,等丫鬟推开屋门,他就迈了进去。
这一迈不要紧,他一眼就看到了个老熟人。
就见鲁智深阴沉着脸,正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前,跟前是满桌子的菜肴。
不用说,这桌子是菜肴是崔念奴给他准备的,现在的高铭别说喝酒吃菜了,他自己都快成下酒菜了。
高铭一怔,接着后衣领就被一个从门口闪出来的人给揪住,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利刃架在了他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让他遍体生寒。
高铭微微仰头一看,就见史进脸上挂着残忍的冷笑,“呦,寨主,好久不见了。”
高铭内心流泪,是史进和鲁智深。
今天要是翻车,明年坟头青草一尺高。
他立即十分热情的道:“史进兄弟?你怎么在这里?”随后瞅了眼寒光闪闪的刀刃,“你这是做什么?”
“少废话!”史进将高铭一拎,就推进了屋内。
高铭踉跄的来到屋内,就见崔念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椅子上,无奈又痛苦的看向高铭。
她周围还瑟缩着几个小丫鬟,此时都战战兢兢的看着高铭还有两个绑匪。
方才那个满脸堆笑的丫鬟,此时含泪对高铭道:“衙内,姑娘在他们手里,奴婢……”
算了,不用解释了,可以理解,自家主人被人控制了,不配合绑匪要求还能怎么样。
崔念奴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惊慌,反而问高铭,“他们说是来找你的,你们认识?”
不等高铭点头说是,史进就朝崔念奴凶道:“你不许说话,否则将你嘴巴塞上!”
崔念奴挑挑眉,扭头看向别处去了。
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无关,是高衙内的老冤家找上门,她吃了挂落。
鲁智深对崔念奴道:“你放心,这些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干扰我们,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崔念奴还能怎么选择,当然是选择配合了,保持沉默,不再说话,彻底置身事外,并送给高铭一个怜惜的眼神,衙内,您多保重吧。
这时,史进又走上来,将匕首再次抵在高铭脖子上,“寨主,你还真难找啊,我们进东京城,盯梢了你好几日,才摸到你的行踪。”
鲁智深哼道:“比洒家上一次找你还难。”
所谓上一次,就是指鲁智深因为林娘子找高衙内寻仇,被花荣救下那次。
这么论起来,他们算是老冤家了。
史进亦冷笑,“寨主,原来你还认得我们,那咱们今日就好好叙叙旧吧。”
此时就见招人恨的高衙内站在屋子中央,一脸迷茫的看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史进一手拿刀,另一手则将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姓高的居然还敢质问他们为什么说话阴阳怪气,他怒道:“你说呢?高衙内?你骗得我们好惨!现在装什么糊涂?!”
高铭装作吃惊的样子,继而又露出失望的神情,接着眼底流露出伤心的泪光,紧紧抿唇,“我就知道,什么好兄弟都是假的,一旦知道我是高衙内,就会烟消云散,我还以为你史进和鲁智深是特别的,结果还是一样。”
言语中流露出的悲切,仿佛承受了无比的委屈和痛苦。
自己是特别的?史进一怔,但马上回过神来,单手将高铭衣领揪住,拽到跟前,“你还腆着脸说这话?!好兄弟都是假的,这话应该我来说!我当你是真正的寨主,结果你竟然是高衙内!我们居然在高衙内的怂恿下,招了安!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当然有!那就是心腹兄弟回家换了身衣裳你就不认识他了!我是高衙内不假,但也是孙小五。”
高铭说到这里,不禁哽咽。
“兄弟?你也好意思?!”史进再次将刀架到他脖子上,“你是高衙内,跟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只是奉朝廷的命令进梁山当细作招安我们,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都是假的!兄弟,你再说这两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史进话音刚落,就觉得一滴泪吧嗒一下子落到了他手背,再一看,就见高铭另一滴泪已经脱离眼眶,正往腮边滑落,不出意外,早晚还得落到他手背上。
史进见状,本能的挪了挪手腕,连带着手里的刀也离开了对方的脖子。
这时就见高铭仰头眼神哀凉的看他,声音颤抖的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在你心里的样子就这么不堪?仅仅因为我真正的身份是高衙内,之前的感情就荡然无存了吗?我还当你们是兄弟,你们却仅仅因为我是高衙内,就对我要打要杀,假兄弟情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史进被对方仿佛伤心到极点的质问问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仅仅因为对方是高衙内,真的就能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抹杀么。
结果就听高铭痛心的道:“我之前听说,你之前在史家庄做少庄主的时候,因为感慨朱武等人的义气,愿意和他们结拜,甚至不怕官府来剿。你是良民,他们是强盗,你都不怕,愿意和他们结交,到我这里,就因为我是官宦子弟,你就这么对我?我原本以为就算真正的身份曝光,其他人都误会我,憎恨我,只有你是不一样的,结果……我错了,我太傻了,我看错你了。”
说完,高铭“绝望”的抚了把眼睛,似是在擦去眼泪。
“……”史进心里有点没底,真的是自己不够义气吗?
高铭对自己另眼相待,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自己还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梁山时的一幕幕情景浮现在史进眼前,那时欢声笑语犹在耳畔。
那时的感情当然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高铭拿开手,再次红着眼睛抬头,“都说九纹龙史进最义气,我以为你会是特别的那个……是我错了。”
总结就一句话,你连我是高衙内这点都承受不了,你还自称义气?真正义气就是认定是朋友,哪怕对方是猪狗骡马都照常兄弟相称。
一旁看着的崔念奴,分明看到质问高衙内的史进表情迟疑起来,好像也在扪心自问,她默默祈祷,希望这人重感情,被高衙内说动,赶紧结束这一切。
却此时,就听那史进猛地醒悟般的道:“少来这套,如果真是好兄弟,你怎么不给我透底,反而选择一直隐瞒?!甚至头也不回的跟花荣跑回了东京,我对你挂心,你何尝平等的对待我?”
一想到自己对寨主牵肠挂肚,反复去问宋江孙小五的去处,结果孙小五头也不回的溜了,连个纸条都没给他留。
这厮的好友只有花荣一个,其他人他完全没放在眼里的。
果然被骗过一次,史进已经懂得深入思考。
高铭装作委屈的道:“我奉皇命招降你们,怎么敢透露自己的身份?”
“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骗我们!”
“自古都说忠义难两全,我有对皇帝的忠,就不能保全对你们的义。如果你不能理解的我的难处,”高铭认命般的道:“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么我确实骗了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此言一出,满堂惊诧,崔念奴忍不住惊道:“衙内,您不能这样呀!”
高衙内不是能说会道么,拖住他们也好,等一会就有其他人来,到时候说不定有转机,怎么能就这样放弃自己呢。
“你闭嘴!”史进凶完崔念奴,然后干脆揪住高铭的衣领,将他薅起来,“无话可说?招安之后,你只带着花荣跑回东京怎么解释?”
他就说高铭不是人,哪怕留个字条给他,他也不用牵肠挂肚。
鲁智深此时冷声道:“史进兄弟没你的消息,不知找宋江和厢官问了多少次,而你一走了之,连个音讯都没有。”
崔念奴听了,忍不住责备的看高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歹留个信儿啊,你看人家多牵挂你。”
啧啧啧,太薄情寡义了。
史进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凶她,只是瞪着高铭看,仿佛在说“你看别人都看不过去,你还不反思?!”
高铭心道,怎么听着自己好像个渣男似的。
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被他一番狡辩,史进已经不太追究他是高衙内的事儿了,现在需要解释是他不辞而别的问题。
这也不能怪他,谁知道史进这么憨直,对他这么认真。
他以为史进和鲁智深跟其他人一样,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骂一骂就算了,没想到还能特意来东京寻仇。
你看人家武松和杨志怎么没来,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冷静样子。
“当时情况紧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东京述职,否则的话,被奸臣进了谗言,不光是我,连带着梁山都倒霉。而回到东京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不敢轻举妄动。”
“连封解释的信都不能给我发?”
“当然不能了,我已经在官家帝面前表态,将梁山招安之后,尽数给朝廷管辖,再和我个人没关系,风口浪尖我如果给你去信,被人发现没法交代。”高铭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你也知道,朝廷的兵马,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我是你们的寨主,本来就拥有威信,如果跟招安之后的梁山走得近,朝廷会以为我想将梁山收归自己所用,变成高家军,官家这般忌惮,我怎么敢和你们联系?”
最后高铭心酸的道:“这就是我不和你们联系的原因,我心里也苦,想见你们却不能见,你能理解我吗?”最后不忘再来个攻心为上的重击,“其实,今天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你的出现,对我来说都是惊喜。”
说罢,含泪笑看史进。
史进对高铭的仇恨在此刻破碎瓦解,同时,手里的刀也有点拿不住,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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