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神秘和稳定发展,令当地大势力不敢小觑。可以说,神秘是主子势力的最重要保护色,如今这层神秘如外衣被生生扒下,这等于抽去了整个组织赖以生存的支柱,面临的就是毁灭之灾。
很明显,对方不怀好意,任何一方掌握了一个组织这样关键秘密,下一步就是血洗或者吞并。
他当时以为死定了,一边等死一边想如何将这警讯传递给先生。结果对方却对他提了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要求……
“和耶律祁见过了?”斗篷人问。
“是的。”他苦涩地答。
“他没有怀疑?”
“应该……没有吧。”他声音更苦涩。
那人哈哈一笑,声音清朗,隐约有不羁放纵之气。
“你这死样子,是觉得背叛了他是吧?其实你并没有背叛他。”那人斗篷震动,似乎抬起手喝了一口酒,有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你看,你们组织仍在,人仍在,势力仍在,你们先生也获救了。我们虽然查到了你们组织的所有资料,却并没有加害你们的企图。我们只需要你在某些时刻,配合我们就行了。”
“只要对先生无害……”他道。
“自然无害。”那人又笑,喝一口酒,很有些乐不可支模样,“去吧。做好你的秘盟大总管。让耶律祁一直信任你。记住,不要慌张,不要心虚,坚持你自己不是背叛,这样耶律祁这只狐狸才不会怀疑你。”
鲜于庆低头,半晌,微微点头。
“是。”
为了组织的存续,为了先生的未来,什么样的让步都是可以的。
“哈哈哈我很期待啊……”斗篷人又喝一口酒,快意地道,“整天为了她麻烦这个劳烦那个的,我对她很有意见啊。这事儿一出来,一定会把她脑子都搞乱的,哈哈哈哈……”
……
景横波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一边借阴无心的妆盒化妆,以免被见过她的战辛认出,一边不时对门外望望,又时不时摸摸怀里,将七杀给她的烟火掏出来又放进去。
不知怎的,看见战辛的阵仗,她就想到了耶律祁,战辛这时候明明想着要对付这里几个人,还要把人调出去,必然是因为对方有让他更非杀不可的理由。除了耶律祁还有谁?
她想通知七杀去接应耶律祁,但是七杀一时半刻怎么能找到耶律祁在哪?看见烟花必然是冲王宫来,再从王宫折返去救人,哪里还来得及。
或者自己去?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见了英白的声音。
“战辛这回出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怎么知道?”景横波挑眉,“你确定?”
“我会看相。”英白口气轻描淡写,喝了一口酒。
景横波仰望他眉宇,光线有些模糊,只看见他深邃的笑眼。从相遇他到现在,光线一直是不明晰的,就算现在是白天,阴无心的屋子也相对显得暗沉,她只感觉到他神情从容,似乎万事不萦心头。
不知怎的,看见他这样的神态,她没来由也觉得安心。英白身上似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连呼吸都可以稳定气场。
她安心了,英白却发问了。
“看你烦躁不安,”他道,“有牵挂的人?”
这语气还是轻描淡写,但她忽然觉得后颈的毛有点炸,她转头四面看看,没有风啊。
耶律祁算牵挂的人吗?
算是吧。
出帝歌一路护持,两人也曾生死与共,给他点牵挂是应该的。
景横波自认也是个算账清楚的人,耶律祁和她作对时,她的态度和反击也毫不客气,当耶律祁确实有恩于她时,她也不介意稍稍回报一二。
“谈不上烦躁不安,”她耸耸肩,“不过确实有点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英白又喝了一口酒,喝得有点快。
“希望他没事。”她喃喃道。
英白举起酒壶,对她指了指,道:“有你记挂,他会没事的。”
景横波觉得后颈的毛好像又炸了炸,她四面看看,还是没有风,英白已经揣着酒壶走开了。
然后裴枢遭殃了。
英白先是说他身上臭,不许他在屋里呆,把他赶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英白把阴无心特地留给裴枢的菜,都让霏霏先吃过了。
裴枢掀了桌子,结果汤水飞到他自己胸口上,阴无心给他找衣服换,换衣服的时候帘子忽然塌了半边,裴枢还没恢复的灰胸膛又露在了阴无心眼里。
裴枢勃然大怒要找英白决一死战,但却被眼底泪水隐隐的阴无心拉住,翻箱倒柜地找可以帮他驱毒的药物,还要耗费功力给他解毒,裴枢只好先把操心切切的美人哄好,哄得焦头烂额,额上青筋别别跳。
一天鸡飞狗跳,景横波跷个二郎腿看戏,一边吃瓜子一边和霏霏讲:“玉白金枢听起来那么好听,遇上了却是天生对头。啧啧。为什么我有种欢喜冤家的赶脚?”
霏霏缓慢地眨着大眼睛,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景横波瞟小怪兽一眼,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它不是连她的话都爱听不听吗?英白说啥它干啥,难道也产生了跨物种恋爱?
可怜的二狗子,被抛弃了。
战辛似乎不在,但对这院子的监视依旧严密,反正几人也没打算出去,无论如何要等到战辛当面,才有机会夺他的图纸。
几人准备商量一下下步行动计划,忽听外头有隐隐喧嚣之声,声音不大,不像战辛回来的动静,接着听见有人喊:“淬华宫走水啦!”
阴无心低声道:“淬华宫是战辛宠妃杨氏的寝宫,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好在那火似乎不大,众人并没有看见照亮天空的大火和腾起的烟尘,那边乱了一阵,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起来像是宫中随机突发事件,景横波却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发生任何事都有些古怪。
天将黑的时候,宫中又有喧嚣之声传来,这回方向似乎从宫门处传来,英白站在窗前,听了一阵,道:“看这阵势,可能出外的队伍回来了。”
景横波心中一动——出外队伍回来,正是最乱的时候,要想知道对方情况怎样,耶律祁有没有被他们擒获,现在正是观测时机。
她看看身边两个男人,裴枢冷着脸,英白散漫地喝酒,都不是好说话的人。不会同意她冒险前去侦查。
不好说话就不说,姐想干嘛就干嘛。
她身形一闪,原地不见。
“喂喂喂!景横波你跑哪里去!”裴枢一个箭步跳起,伸手去抓只抓到空气。
一只酒壶将他手一格。
“不用追了。”英白语气淡淡。
“不追怎么知道她忽然跑哪里去了?这女人从来就不听话!”裴枢眉毛竖起,神情直如怨怪娘子的夫君。
英白的酒壶,将他的脸毫不客气挤开。
“她去瞧她关心的人,何必多事?”
“英白,”裴枢停下手,将脸凑过来,仔细瞧他脸上神色,怪声怪气地道,“你这话听来怎么酸溜溜的?你不会也看中景横波了吧?喂喂喂,先来后到啊,你敢撬墙角,小心爷不客气啊……”
“砰。”一声,英白的酒壶在他脸上砸得扁扁的……
裴枢急退,捂着长流的鼻血,怒声道:“都欺我毒伤未愈,等爷好了,一个个有你们好看……”
英白淡定地收回酒壶,不急不忙,理了理袖口。
“在你撬那一块砖之前,”他淡静地道,“城墙已建三千里,墙砖厚达三丈。你撬一辈子,要是能挖一个洞,我跟你姓。”
他端着酒壶,上屋顶看风景去了,也不知道看的是风景还是人。
阴无心上来给裴枢止血,裴枢莫名其妙地摸着头。
“什么城墙?什么墙砖?什么洞?怎么听不懂?这家伙疯了?”
……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宫阙之巅。
身后没人追来,想必裴枢玉白都知道她的能力,别的本事没有,逃跑本事天下第一。
高高殿顶足可俯瞰整个王宫,正看见灯光如带,逶迤往王宫中心去了。那里应该是战辛的寝宫。
王宫夜灯亮如白昼,远远看去,那些回归的护卫,似乎精神颇有些萎靡,很多人都受了伤,步态蹒跚。
景横波稍稍放心——看来战辛这次出宫围剿没讨到好。
虽然不能确定他围剿的耶律祁,总归是个好消息。
她正要下屋顶,忽然那队人群一阵骚动,隐约看见一条人影如大鸟,唰一下从一座假山后掠出,远远的寒光一闪,直奔人群中心。
人群中心,就是战辛。
人群哗然,隐约看见战辛急退,那剑光直指他面门,他下意识地抬手要挡,手抬到一半霍然放下,不顾身份就地一滚,那刺客反应好像比他还快,流水般的剑光顺势呼啸而下,笼罩了他全身。
无数护卫扑上来,在地下跌成一团,剑气与血光同起,那人长剑雷霆般劈下,隐约听见惨叫无数,战辛从叠罗汉般的人群中滚下,捂着下腹,似乎还是受伤了。
此时急哨声一片,更多人潮水般涌来,死士扑在战辛身前死死阻挡,那刺客已经不可能再给战辛一剑,那刺客看来好像也没打算要他命,身子一拔,潇洒地掠起。
灯光里他身形修长,拔身而起的姿态像书法名家一笔透纸透骨的收梢,景横波一看那身形眼睛一亮,立即挥手在空中击动了两块石头。
两石相击声音不算大,但那刺客忽然抬头,似乎已经听见,景横波遥遥挥手,示意这个方向。随即身形一闪离开屋顶,她怕刺客直接掠过来,会将追兵掠来。
刺客似乎很有经验,并没有直接过来,景横波听得人声往西面去了,想必已经被引走。又过了一会,一条人影从她头顶掠过。
“嘘!嘘!”她招手。
人影悄然掠来,黑暗里轮廓熟悉,淡淡幽魅香气扑面而来,她由衷有点欢喜。
他却没在她面前合适距离停住脚步,一滑便滑到她面前,她刚笑吟吟抬头要打招呼,他已经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景横波顿时忘记了要说的话。
她张着嘴,欲待出口的余音喷在了他发上。
耶律祁怎么了?那么洒脱自如的一个人,从不喜欢用力过度,也不喜欢任何急迫姿态,他总是微笑而随意的,坏事做得毫无愧色,好事做了也不以为功,和她相处,更是珍重自重,虽有暗示调笑,但绝不有所勉强,这是他的真正个性和骄傲所在,但今天……
他的呼吸拂在她颈后,温热,抱住她腰的双臂结实温暖而有力,甚至用力显得有点过度,姿态并不显得猥亵却显得珍惜,身子微微前倾在她肩上,指尖圈了一个完满的圆,似想将她圈住,又似曾经差点以为永不能再触及,如今再次拥有,忍不住便要抱一抱,来证实原来还没有失去。
不知怎的,景横波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刻不含暧昧,却有欢喜。
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起手,没打算回抱,只打算拍拍这家伙的肩,问问分开的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上有血腥味道,想必经历了很多搏杀。
但她的手没来及碰到耶律祁任何部位。
一枚石子飞来,击在她手上,再擦过耶律祁的肩,呼啸直射耶律祁眉心,耶律祁偏头一让,自然就放开了她。
景横波揉揉腰,耶律祁劲儿用得真不小。
转头一看,英白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后头跟着裴枢,裴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她,表情不善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伐开心,抱一抱!”景横波的回答比他还盛气凌人,裴枢一下子被噎住,瞪着她,大抵是在想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景横波下意识地却看了英白一眼,英白在喝酒,举起的酒壶挡住了他的脸。
不过那石子……好像是他射出来的。
似乎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他放下酒壶,道:“这里随时可能有侍卫过来,就别流连不去了,回屋再说。”
景横波哦一声,英白已经转身进屋。耶律祁一直眯着眼睛看着他背影,忽然道:“英白?”
“是啊,”景横波道,“他被卸掉大统领职务,来找裴枢了,你不是认识他的吗?”
“英白沉迷酒色财气,从不上朝,也不和任何大臣交联,朝中诸臣大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耶律祁道,“我和他在帝歌时立场不同,见得也少,只远远见过两次。”
他眼底有思索神情,景横波转头看他眼睛,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耶律祁注视着英白背影,忽然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不对?我倒是接到消息,英白出京后确实往这方向来,在襄国认识了七八位红颜知己,听说了裴枢的消息立即快马赶往斩羽部,从时日路径来看,是他没错。”
景横波吁出一口长气。
外头忽有杂沓脚步之声,似乎一大队太监进入了阴无心的院子,很快又匆匆离开,景横波回到阴无心的院子里,发现阴无心脸色很不好看。
“战辛等不及了,”阴无心一看见她就道,“他忽然让人通知我,说马上要来看我。”
景横波立即回头看耶律祁,战辛等不到三天就要前来听阴无心回复,想必是他刚才刺杀的后果。
耶律祁笑得神秘。
“我刚才那一剑,伤了他子孙根。”他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根本没打算杀他,留他还有用,我只想给他制造点麻烦,战辛最看重的就是子嗣,他这方面出了问题,必然会牵扯很多精力,也就不会再给我带来麻烦了。”
“男人恶毒起来比女人还毒。”景横波撇撇嘴。
两人附耳而言,悄声细语,看来神态颇亲密。阴无心目光闪动,似乎微微放心。英白倚身靠墙,一口口喝酒,似乎心思只在酒中,懒得看那对男女,裴枢脸色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忽然冷笑一声,凑过去对英白道:“你说,那建了三千里,厚达三丈的坚固城墙,现在抽掉了几块砖?”
英白放下酒壶,淡淡瞥他一眼,星光下眼神冰彻,裴枢感觉到敌意,戒备向后一退,眯了眯眼睛。
一瞬间杀气相击,似有铿然之声。
随即英白神态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神情,将酒壶一收。
“抽再多有何用?”他道,“很快就会砸到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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