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看陈一寿久久不说话,便明白了几分,不免有些恼怒,却还是一笑道:“既如此,贫僧知道陈公的心意了。此事,贫僧会另想办法,陈公,告辞。”
说罢,他直接长身而起。
此时,陈一寿不禁道:“国书之事,贵使不谈了吗?”
这镇海笑了笑道:“眼下,还不是谈下去的时机。”
朝陈一寿行了个礼,宣了一声佛号,镇海便告辞而去。
等他走了,陈一寿的脸色便完全冷了下来,想了想,又伏案:“下条子。”
有书吏忙预备了简牍,提笔记录。
张霖在角落,也是飞快地下笔狂书。
大凉的那个国师,还真是有仇报仇啊,话又说回来,这大凉的使臣,现在非要索要自己不可,朝廷想必是不会同意的吧,可是……这也说不准,毕竟这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
事情似乎比他之前所想象的更要复杂一些了,张霖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倒是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在金山寺的行为,只是恪尽职守的继续作着记录。
此时,只听陈一寿慢悠悠地道:“责令关中大都督加强关内的防禁,尤其要提防西北的大凉镇东军,各地的烽火台,都要日夜派人值守,不可懈怠。再令鸿胪寺要极尽善待北燕、南楚、西蜀、南越诸国使节,这一段日子,若是遇到了纷争,要尽量忍让一些,北燕那边……现在与倭人作战,大陈要表现出一些善意,资助一些钱粮。”
他说罢,便靠在了椅上,似乎是在私咐什么,恼怒道:“那个张霖,现在在何处,他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吗?”
这时,张霖的笔一顿,脸色古怪起来。
哎呀,很尴尬啊,这一句要不要记录呢……
罢了,不记录了!
他站了起来,对着陈一寿讪讪道:“下官,正是张霖。”
陈一寿倒是给他吓了一跳,在他看来,方才进来的只是几个备询和记录的翰林,哪里知道,刚刚给他制造麻烦的张霖,还真在这里。
只愣了一下,陈一寿便冷起了脸,看了张霖一眼:“噢。”
然后低头,不理会了。
想来,他也挺尴尬的,本来是在人后骂一句,谁料是当面破口骂,偏偏以他的价值观,其实又发现,这张霖也没什么好苛责的,读书人嘲笑和尚的多了去了,大陈对此,都没有因此而责罚的道理。
张霖尴尬地又坐回椅上,陈一寿则继续不吱声地垂头拟着奏疏,张霖也乐得清闲,索性在这里发呆。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时分,陈一寿搁了笔,才起身道:“下值吧。”
张霖和梁侍读等人如蒙大赦,便忙起身朝陈一寿行了个礼,预备离开。
陈一寿这时才又将目光落到张霖得身上,轻描淡写地道:“陈翰林,你是如何招惹这些人的?”
张霖尴尬道:“下官提了个字。”
陈一寿似乎觉得很棘手,这家伙惹来了大··烦,他总的知道是怎么惹得吧:“嗯?”
张霖只好道:“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佛不拜何妨。”
陈一寿呆了呆,这才知道为何人家恼怒了,这简直就是砸人饭碗啊。
他不禁有些气恼地道:“好好读书,非要诽谤神佛做什么?”
张霖便道:“可是下官没有诽谤神佛啊,下官明明只是诽谤和尚。”
呃……
这倒是有道理的,陈凯之的这一句,只是让人别没事拜佛而已,正因为佛正直,所以才保佑正直的人,和此人拜不拜佛没关系,这反而更是鼓励人多做善事,少去寺庙。
陈一寿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因为此事极有可能给朝廷惹来麻烦,而作为内阁大学士,他自觉的接下来会有许多要操心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怨气,所以才会随口呵斥,谁晓得这个小翰林居然还敢顶嘴了。
陈一寿哑口无言,心里却依旧因为此事而心烦意躁,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下值吧。”
张霖作揖告辞,卷了今日的记录出了内阁,回到了待诏房,他还需将今日的记录整理一番,这种重要的文牍,是要进行存档的,将来说不准,宫中或者内阁都需要调用,甚至百年之后,文史馆的史官也需抽调这些,修书立传。
彻底整理归档之后,张霖才出宫去,只见天色已经很昏暗了,可想到那该死的西凉国使,张霖心里不禁有些厌烦,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