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听,我跟您赔不是就是。”说着,惶然地直看了贾政,哀求着他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贾政看到周举人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颇不自在,他方才贬低贾瑚的时候,自己听着也是高兴得很,只没想到,贾赦竟会反应这般剧烈,早年旁人说他学问不好,拿自己和他比较,将他损了一通也没见他这般动怒,如今不过说了贾瑚几句,他就这般。贾政不认为他是父子情深,只当贾赦这么多年一等将军当下来,脾气越发大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果然是身份不一样,架子就大了。当年自己跟他也是平起平坐,有贾代善贾母在,他过得比贾赦还要好还要尊贵,如今自己不过落个员外郎的小官,见谁都得矮一头,贾赦倒是被权势滋养的气性越来越大了!
心底不痛快,贾政就更不愿在贾赦面前掉了面子,周举人说错话是一回事,可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贾赦这么当着自己的面,也帮着周举人求情道:“大哥,老周说话向来不经心,不是成心的,他也是为了瑚哥儿好,所以才提点几句,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瞧瞧,都见血了,闹出来,好看吗?你要不高兴他说的话,让他给你赔不是就是了。”
周举人忙跟着说道:“是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说话不中听,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贾赦却是容不得周举人的。别看贾赦这么多年混迹古董圈,每天跟着古董书画作伴,好像修身养性了一般,可骨子里,他几十年勋贵门第养出来的无法无天可从没消退过。大概是年日久了,竟连贾政都忘了,当初贾代善贾母忽略之下,他贾赦吃酒听戏打人闹事,哪样荒唐事没干过?论胆子,他都包天了。不过是今年日子过得舒心,为着在儿子面前留面子,他才懒怠在外胡闹。今儿周举人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贾赦一肚子火气,全朝他去了。
娘的,老子奈何不得皇后大皇子宗室,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一个靠着贾家吃饭的小小举子?
自打唐宾跟恪王府矛盾的事传开来,还牵扯了贾瑚,贾赦心里就一直不好过。他当年胡作非为,闹了多少是非,可有贾代善在,他从来没吃过亏。贾瑚呢,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读书好,人上进,还能文能武,走出去,谁不羡慕他有个好儿子?给他脸上增光啊。可就这么个好儿子,从来不惹是生非,这次就想帮朋友个小忙,结果却叫自己被牵扯进了是非里。最叫贾赦难受的是,自己还半点忙都帮不上!当年贾代善一个荣国公的名号,让自己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谁都给上三分颜面。可如今自己一等将军的爵位,非但帮不了儿子,不能给儿子铺路搭桥帮助他,清流间说起来,还老拿着贾瑚出身勋贵的事说嘴。徐渭早前就跟他说过,就贾瑚出身荣国府的这个背景,日后要想进内阁,除非特例,否则,难!
如今京里漫天流言,贾瑚顶着满身压力,自己这个当爹的却无能为力,贾赦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对贾瑚,他更是满心愧疚。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才叫儿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偏如今周举人还在那里阴阳怪气说什么贾瑚要谨慎选择朋友,不要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他儿子怎么就入鲍鱼之肆了?自己的荣国府,难道还差了不成?
贾赦越想越气,根本没打算轻饶了周举人,不说他开始说那话就是存心不良,就冲着贾政给他求情了,他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当他不知道呢,瑚哥儿在外头被流言缠身,贾政跟王氏背地里,没少摆酒庆贺!他今儿要不出了这口气,改明儿,是不是酒楼里都得拿着瑚哥儿的事说书弹唱了?
“有些人,自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正怒到极点了,贾赦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冷扫过了贾政,视线停在了周举人身上,“你拿着我儿子,嘲讽我讨好别人之前,怕是忘了我的身份吧?寒门祚户出来的,怎么,几年京里繁华生活就叫你把小心谨慎全丢了?难道就没人告诉你,祸从口出?”
贾政瞧着周举人脸色惨白,衬着满头满脸满身的菜渍,狼狈不堪,止不住道:“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不过说了几句……”
“说几句也不行!”贾赦断然打断他的话,“我儿子,凭什么让人嚼舌根子?”像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紧了周举人,看得他满头冷汗淋漓,“当着我的面,对着我的眼睛,你敢这么作践我儿子?姓周的,你好胆色。希望你后面,也要有这样的胆色才好!”
周举人两腿再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直哀求贾赦:“贾大老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小的吧。”他读书也不容易,要是贾赦真要对付他……“小的鬼迷心窍,再不敢了。”
这样的软骨头!贾赦眼神越发鄙夷,贾政养得,就是这样的货色?就这样的东西,也敢在他面前说他儿子的不是?他要真硬骨头跟他顶上,贾赦还能饶了他,现在?
“我儿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义气干云。要搁你?怕是朋友有难,第一个背后插刀子的,就是你了吧!”甩了袖子,贾赦抬走就走,后面,周举人还在大声哀求着……
当天周举人就被贾政赶出了门,他在客栈才住了一晚上,当夜有贼摸进客栈,废了他右手,打落了他好几颗门牙,第二天周举人请李大夫来看,临了了,发现自己身上所有金银值钱的东西全被人偷走了……
他的霉运,可想而知,不会那么简单就会过去,毕竟,一个被触到逆鳞的父亲的愤怒,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的。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起责任。